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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好像跑步过来的,一脸通红,头发因风吹而零乱,眼神充满兴奋之色。他鞠了一躬,等候我邀他入座,旋即急急问道:“于狼搏斗之情境像什么呢?爵爷!”他双手交叠在桌上,目不转睛的望着我。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在巴黎之境况又像什么?先生。”话 出口,马上察觉我不无揶揄无利之意,连忙又说:“很抱歉,只是我真的好想知道。你真念了大学?真的和莫扎特学过琴?巴黎的人都做些什么?他们都说些什么?想的又是什么?”对着连珠炮似的问题,他莞尔不已,我也忍俊不住。我要了一个玻璃杯,又把酒瓶推到他面前。
“告诉我,你去过巴黎的剧院吗?你看过法国剧院的喜剧吗?”我问道。
“很多次。”他的回答似乎有点轻率。“听着,驿车马上就到,这里会十分嘈杂。容我请您到楼上的套房用晚餐,您的允许将是我的荣幸——”我还来不及绅士般惺惺作态一番,他已点了酒菜,我们被带到楼上一个 素而舒适的小房间。
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木头小房间,然而一眼就爱上了。桌子安排妥当准备好上酒菜,火把房间烧得温暖如春,不像古堡的火炉,只听到或声呼噜作响。厚厚的玻璃窗擦得晶亮,刻意看到澄蓝的寒冬天空,于白雪覆盖的山顶。
“来吧,现在我刻意告诉您有关巴黎的种种了。”他愉快的说着,并先让我坐下。“不错,我是进过大学。”他的语气有些嘲弄,俨然那是可耻的事一般。“我的确拜莫扎特为师过,如果不是急于想收弟子,他恐怕早就斥我是无望之徒,滚远些啦!好吧!你还要我先说些什么?巴黎的臭味?城里可憎的嘈杂?饥饿的人群四处包围你?还是每条小巷内等着割你喉咙的盗匪?”我挥手表示对这些全无兴趣,他的微笑和他的语气截然不同,他的态度坦诚而迷人。
“一个巴黎真正大型的剧院……”我说道:“为我描述一切,它像是什么?”
我们在房间足足四个钟头之久。我们一边喝酒一边谈天。
他用湿指头,在桌上画出了剧院的细部图形。描述看过的剧目,有名的演员,大街上的小屋;他描绘了巴黎的一切,也渐渐抛却原有的愤世嫉俗意味。当他谈到西提岛、拉丁区、巴黎第四大学和罗浮宫时,我的好奇心更引发了他的狂热。
我们继续谈到有关抽象于观念的话题。诸如报纸新闻报导,他于室友聚集在咖啡厅高谈阔论;他告诉我当地人普遍浮动不安,于对君主制度的不满;他们渴望政治上的大变革,甚至从坐而谈,到了起而行的阶段;他也提到有关哲学家,狄德洛特、伏尔泰诸人。
我并不了解他所谈的全部,不过在急促时而嘲弄的口吻下,他已为我勾勒出一辐外面世界的奇妙图像。
当然,他所说诸如知识份子不相信上帝,他们对科学探讨 更具兴趣;贵族引人反感,教会也不得人心等等,我倒毫不引以为异;尽管后者无关迷信破解,只是时代演变的结果。他越滔滔不绝,我越了解得多。
之后,他约略提起百科全书,那是在狄德洛特督导下最伟大的知识编辑。话题旋即转到他常去的沙龙,友朋喝酒的较量,他于演员共度的夜晚;他叙述在皇宫举行的公众舞会,在那里玛丽安东尼皇后会现身于民同乐。
他做出结论说:“我在这里跟你说的一切,听起来可比真实好太多!”“我不相信。”我温和说道,不希望他的话叫停,希望他继续不断地谈下去。
“这是个非宗教的世纪!”酒杯注满了新换酒瓶的酒,他说:“很危险呀!”“为什么会危险?”我低语道:“一个迷信的终结?这有什么不好?”
“你说话像个真正十八世纪的人,爵爷。”他的微笑中略显忧郁:“可是再也没人把道德价值当做一回事了。流行就是一切,连无神论也是一种流行!”我的心灵一向是非宗教的,倒非为了什么哲学理由。我们家中无人相信上帝的存在,表面上似乎相信,也做弥撒;但这只是尽职罢了。真正的宗教虔诚,老早已在我们家消逝,这种现象甚至还包括上千的贵族家庭。纵使在修道院,我也不信上帝,我只信身边虔诚的修道士。
我试着用简单而不冒犯的语言,来解释自己的看法,毕竟对他们家来说,这真是迥然有别呀!
就算他那视钱如命的可怜父亲,对宗教也无比的虔诚。
“没有信仰我们真能活下去吗?”尼古拉斯几乎悲哀地问道:“孩子没有信仰,如何面对世界呢?”
我开始了解他为什么愤世嫉俗语带嘲讽了,他正面对古老忠诚的沦丧,而为此苦恼不已。
尽管他的嘲讽挖苦,使他颓废阴郁,然而一种抑压不住的热情于精力,仍从他身上源源益出,令我情不自禁喜爱他,想和他亲近。再多喝两杯酒下肚,我恐怕什么仰慕的荒谬话语,都会倾囊而出啦!
“你知道我一向过着无信仰的生活。”我淡淡地说。
“我知道。”他答道:“你还记得女巫的事吗?那一次你在烧死女巫的广场,号啕大哭的事?”“为女巫大哭?”我茫然地瞪着他。渐渐地,某些痛苦和羞辱的记忆搅动了起来——我还真有不少心境类似的回忆,为女巫大哭的往事?我说:“我记不起来了。”“我们都还是小男孩,修士教导我们要如何祈祷,带我们去看从前烧死女巫的地点,那些古老的火刑柱,还有烧得焦黑的土地。”他提醒说。 “哦,那个地方!”我发抖了。“那个可怕的地方!”“你又哭又叫,他们只好找人去通报侯爵夫人,因为你的保姆安抚不了你。”“我是个讨人嫌的孩子!”我说道,试着想一笑置之。我确实已想起往事——我一路上尖叫着被带回家里,夜里还做了大火燃烧的恶梦。后来有人在我的额头擦汗说:“黎斯特,醒醒——”好多年没再去想那恐怖景象了。每次走近那个地方——看到粗粗的火刑柱,脑海就不由自主浮现男男女女,乃至小孩活活被火烧死的惨景。
尼古拉斯细细打量着我说:“你的母亲来带你时,她说这简直太愚昧太残忍了,对修士讲这种老故事给小孩听的举措,她极不以为然而大为生气。”我点点头。
最恐怖的真相是:这些村里早已遗忘的无辜可怜虫,他们乃死得莫名其妙。“纯然迷信的受害者!”记得母亲说道:“根本就没有什么女不女巫的存在。”难怪我会尖叫不已。
“我母亲的故事倒截然不同。”尼古拉斯说:“女巫们是魔鬼的同盟,她们招致农作物病害,还假装野狼,杀害羊群和小孩。”“所以,一旦没有人假借上帝之名烧死活人,世界岂非好得多?”我问道:“如果人们对上帝不再虔诚,因而人不会彼此伤害,那么非宗教的世界,又有什么危险?起码像活活烧死人的悲惨事件不会再发生!”他不以为然地皱皱眉头,又以恶作剧的神情,倾身向前。
“狼群在山上没伤害到你吧,是不是?”他戏谑地说道:“你没有变成狼人,对吧?爵爷,我们有没有蒙在鼓里呢?”他轻拍着仍在我肩上的天鹅绒披风。“神父曾经说过的,他们那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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