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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有消息传来,我们十三师不久将开往北京,修筑沙通铁路。我心里乐滋滋的,当年毛主席接见的情景浮现在眼前。事隔六年,我穿着军装又要去北京了。我们一个连100多人加上各种机器装了20多节车厢。那是闷罐车组成的专列。我们一路欢歌,于出发的四天后到达了北京密云水库大坝下一片河滩地。
新营区太美了。背靠密云水库大坝,面向一马平川。西边是引水长渠,直通京城。紧挨长渠的是柏油马路,马路旁是一望无际的庄稼地。营区东边是燕山山脉,山脊上逶迤的古长城清晰可见。燕山脚下北京炼油厂高大的烟囱与营区遥遥相望。农家村落紧挨着营区旁的铁道线。
一进北京,连里的枪支弹药受到严格管制。除了执行战岗任务时的数发子弹外,所有战士的子弹统统上缴。
到了北京,浓浓的政治气氛扑面而来。营里不几天就会集合起来传达一个中央*或北京市委的文件。不少家在北京的女兵探亲回部队带回不少“机密”的上层消息。说中央现在分成“*”、“北京帮”;江青原来叫蓝苹,是个电影演员,她和毛主席结婚时中央不同意等后来证实是事实的消息。
家在北京兵部大院的一个男兵看到我买《红旗》杂志,说我,“成天看什么两报一刊的社论,有时间还是多看看技术书吧。街上连火柴都快买不到了,还在吹什么‘形势一派大好,到处莺歌燕舞’呢!都是假话。”我劝他小声点,小心这些话被别人听到,找麻烦。还反问他“你不想入党了?”他说“是我没写入党申请书,技术才是永恒的,政治短命,不信十年后看。”
我并非特别喜欢学习“政治”,可我不喜欢学车工技术,在当时还能学什么呢?指导员上大课重叙报刊上的文章理论,班务会上学的也是《解放军报》《人民日报》《红旗》杂志上的文章。我一期不漏地买来《红旗》杂志,仔细阅读,红红蓝蓝的杠杠画得到处都是。摘抄自以为重要的部分,写下数本笔记。
数年后,我为了报考大学,整理书籍笔记,想从以往那么热衷那么刻苦用心学习记录下的笔记中找到一点可以用来对付政治考试的材料。翻出自己在军营女兵宿舍过道灯光下,打着手电筒在被子里写下的12本笔记,用经过时间磨砺的眼光再读时,感到无比的痛楚,那都是些什么“政治”呀!以往耗去无数精力和时光记下的,竟是些毫无价值的、无数个含混不清的政治概念堆集起来的空话废话;是记录权术游戏的迷宫,是被历史抛弃了的废墟瓦砾。我真为自己那一代同龄人感到悲哀,并对所谓政治产生了迷惑和失望。我发现“政治”里隐藏着一个个骗局。虽然政治在生活中无处不在,可很难给“政治”下一个确切的定义。它带着你在团团迷雾里绕来绕去,耗尽你的心血,费尽你的时光,最终你会发现,你以耗尽的生命为代价,稀里糊涂地又回到了原地。 txt小说上传分享
迷茫的岁月…“文革”十年那些日子(10)
有一天,我惊喜地发现营区门口,摆出一个小书摊。我发现那套范文澜写的《中国通史》后,如获至宝。从报纸上得知范文澜受了批判,但我越是有一种想要看这套书的愿望。我放弃了报纸杂志,一心只读这一套两册的《中国通史》。我感到充实和喜悦,有了一种没有虚度时日的心境。
入伍的第四年,我加入了中国共产党。入党在我的心目里是件非常庄重的事情。对于自己是否符合党员的条件,不是很自信。我能像董存瑞那样牺牲自己去炸碉堡吗?能像刘胡兰那样面对铡刀毫无惧色吗?我没有把握。在这平常的日子里,自己做的都是些平常事罢了。我想加入组织,因为对英雄人物人格的崇敬,因为一种完善自己人格的上进心,因为组织在我们这一代人心目中有着神圣的地位,还因为我出生的家庭,社会价值观的教育。我们那时不崇拜歌星影星球星。如果说我对共产主义理论认识还比较抽象模糊,对*主义那些高深的理论并不完全理解的话,我是凭质朴的感性认识……有能力的人、好人大都在共产党内,而争取入党的。榜样的作用比理论的作用更有说服力,更能感化人。我想成为他们那样的人。
“*”到了1974年,社会经济已到了崩溃的边沿。全国都停产闹革命,学技术被认为走“白专道路”。但在我们铁道兵部队里,技术好的人受到尊重和重用。我们没有停产,而是像打仗那样在施工,在搞建设。
接着,灾难的1976年到了;接连发生的桩桩灾难性的大事,让人喘不过气来,这是一个国殇之年啊!
我永远记得1976年元旦过后没几天,那个冷得出奇的早晨。广播里传来周恩来总理去世的噩耗,天悲地恸的情景。我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心疼的感觉,一个你心里敬爱的人,他突然离开了这个世界,永远回不来了。这是一种很独特的疼,一种空落落的疼。我守在连部门口千方百计从通信员那里拿到那张全连仅有的一张《参考消息》,悄悄地看完,又赶紧送回连部。从北京城里办事回来的事务长告诉我,他在长安街见到了周总理的灵车,路两边送行的人可多了。又听战友说,天安门广场上有楼一样高的花圈,雪片一样多的白花。还看到了正在燃烧的汽车。我很想去天安门广场看看,可部队有纪律,无法外出。听到的看到的和心里感受到的,那么纷繁杂乱不明就里。我默默地抄录着各国发来的唁电。
1976年6月,朱老总接着去世了。我又一次打开贴着周总理遗像的笔记本,贴上了朱老总的遗像。
1976年7月28日,凌晨三点多钟,睡梦中,我突然被剧烈的晃动弄醒了,坐起身感觉像在颠簸的汽车里,我意识到这是地震。我跳下地,一边喊其他战友,一边往外跑,顾不上害羞,来不及穿衣服,身着短裤背心便跑到屋外。门边两行碗口粗的大树猛烈地摆动,树叶哗哗作响。我们像是站在刚启动的公共汽车上,重心失衡,差点跌倒在地上。前排的男兵营区里一片喧哗,听见连长在喊“快去喊女兵和家属!”是夜,天下起了倾盆大雨,雷电交加。
事后得知,震中在唐山。部队里唐山籍天津籍战友家,连连传来坏消息。密云水库大坝发现滑坡,大坝要是出了问题,后果不堪设想。20分钟后十几米高的浪头将到达我们驻地,这一马平川将汪洋一片,很快会危及京城。我们师一个团受命加固大坝,部队昼夜施工,探照灯将半边天照得通明。我们全营迁往燕山脚下,住进了帐篷。
1976年9月9日是中秋节,连队第一次给每个战士发了两块月饼。可我们露宿在外,无心赏月。
中秋节的第二天,哀乐又一次响起,传来毛主席去世的消息。这接二连三的哀乐让人心惊肉跳。这次感觉好像是天塌了地陷了。家住总参三部的战友回来说,现在中央分“黑纱派”、“眼镜派”,部队要进入战备状态了……空气里弥漫着紧张和焦灼。
在天安门广场,我们部队参加了毛主席的追悼大会,派人参加了修建毛主席纪念堂。
一段时间里,各种小道消息满天飞,各种传闻到处传。在北京浓浓的政治氛围里,我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有着愈来愈多的迷惑和挥之不去的疑虑。紧接着,“四人帮”被打倒了,“*”*的十年终于结束了。那年,我已经25岁了。
在“*”后期,解放军起着稳定大局的重要作用。解放军在人民的心目中有很高的威望。我有幸成为这支军队中的一员,六年的军旅生涯在我的生命历程里有着重重的分量。十年浩劫中有六年是在军队里渡过,这是不幸中的有幸。参军让我走出了闭塞的大山,见识了无垠的平原上升起的那轮又红又大的太阳,见识了广袤的大海。地域的局限性远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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