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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上撩起的斧子没有停顿,斧子头在头顶上方绕了小圈便往刀手砍去。刀手好不容易站稳脚步,这斧子便到了,再要退步往后已经来不及了,何况这坡面地形,往上退步是很艰难的。刀手只能下意识地抬左臂一挡,一条小臂落在雪地之上。断臂没有多少血,伤口被斧子头的高温烧灼固化了。同时斧子头冒起一些白气,发出“磁磁”的响声,斧子头沾上的鲜血也被高温瞬间蒸发了,弥漫起一阵血腥气。
断臂的切口让刀手们都惊骇了,他们心中清楚,那斧子刃口的锋利程度超过了他们手中的刀。如果这么锋利的是其他什么兵刃,他们还不觉得奇怪,但是现在是一把只经过打制,未曾淬火,未曾开刃,刃身又是非常厚重的斧头,这些以刀为命的高手当然会感到惊讶。
“攻袭围”的坎面退了,虽然他们已经将瞎子围住,两三招之内就可以痛下杀手,但他们还是退了。虽然负责“袭”的人扣也已经将暗器扣在手中,随时可以将拿斧子的愣头青和那个不怕烫的铁匠钉成个刺猬一般,但他们还是退了。他们知道如果做成这样的事,就没有可能再看到明天的日头。因为主上没有指令要自己杀了这些人,他们清楚违抗指令后的结果会比死更痛苦;还有就是自己这坎面也不一定能杀了对家的人,那“妖弓射月”的坎不就散了吗,三大弩可以确认有两个已经倒下了,而让大弩倒下的那个年轻人正轻松地盯视着他们,无形的气势给他们心理上造成接近崩溃的压力。
“攻袭围”坎面退走时依旧没有乱了招法,他们边退边将脚下积雪踢起,扬起一道雪墙,遮掩他们全身白色的身形。临走时还没忘了朝那个腹部中弹,倒在坡上未曾断气的同伴甩出一枚“梅瓣碟形镖”。
鲁一弃他们没有追,说实在的,他们心中比那些刀手更加没底。他们不清楚就快得手的坎面为什么会突然退走,更不清楚山坡一侧的狼群和枪手什么时候也已经悄然撤走了。
没人知道隐伏在此处帮助自己的枪手是什么人,也可能有人知道却不愿意说。
山坡那里没有留下任何可以辨别身份的线索,只是在地上留下好几只体型高大的死狼。但从隐伏的痕迹看,这里的枪手肯定只有一个人。这就让鲁一弃不由暗暗佩服,因为枪手的连发只有一种可能了,他拉动枪栓换推子弹的速度已经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
弩手倒在地上,却不是被枪弹击中而死,他的死因是因为脖子被切开。他手中利用单向棘轮摇柄迅速蓄力绷弦的大弩弩弓已经断裂。
这大弩的构造和鲁一弃的推测一样,出北平遇那个瘦高个的大弩高手时,他就觉得这样的大弩不可能是直接人力绷拉弩弦的,应该是采用手摇棘轮或者压力杠杆之类的省力机括。现在从面前这大弩看,不止是绷弦用的是省力机括,就连它射出的铁菱竟然像步枪一样,是靠弹簧自行推送到发射槽上的。大弩下有一个簧架可以预先装进三个铁菱。
从现场情形看,大约可以推测出刚才这里的枪手和大弩高手是怎样一番的拼杀。弩手和枪手决定生死的一拼其实是在第二轮。第一轮和前面的那次坎面合击差不多。弩手射出铁菱,枪手击中铁菱削弱其攻击力,然后狼群跃起阻挡铁菱,再次牺牲了两只训养得极好的狼。就在这轮对射完成之后,弩手迅速用摇柄蓄力绷弦,但这速度怎么可能快过枪手拉动枪栓的速度,那枪手已经能将拉枪栓的时间缩短到连射一般。于是就在大弩高手刚刚将弓弦绷到极点低头瞄射的一刹那,子弹到了。
子弹不是瞄准着高手射出的,那样子弹带起的破风之声高手能轻易感觉到,并且能做到从容躲让。弹道偏在高手的身体外侧,这点大弩高手和枪手都能肯定。所以大弩高手没有对弹道在自己身体范围之外的子弹做出什么反应,所以枪手可以得意地告诉自己攻击成功。
枪手瞄准的是绷紧的弩弓一侧的尾部射出的。如果是平时,这子弹最多将这样的韧木弦弓击破一小块,但此时那弓几乎已经被绷到了极点。于是那弦弓的尾部断了,断裂后的弓尾带着钢弦往后绷弹而出,正好回弹在低头瞄射的高手脖子上。细细的钢弦切削力不亚于一个刀刃,一根血线骤然出现脖子上,几乎环绕成整个圆。
任火旺从死去的刀手身边捡起了一把刀,递给瞎子。瞎子的手指在刀身上轻轻一拂,就肯定地说道:“不是,不是这刀!这刀的刀形尖窄了些,那刺入的刀形应该比这要宽出两指,而且还应该更短些。”
“这种是窄刃马战刀形,比这宽两指再短些的话,一般只有带护环的直背薄片刀和狼牙刀两种。刀不对,也就是说还有坠在我们背后的尾儿没有露面呢。”任火旺本来是想通过刀来证实他那白胖的老姘头是不是死在这些刀手手中,结论让他失望,也让他紧张。看来对家的坎面才刚刚开始,正尾儿还没出现,更多的危险在等待着他们。
付立开有些惋惜地从雪地中找到自己被削断的弯刀,仔细查看了一下断裂处的切口,然后自言自语说道:“这些杀胚(天生凶狠的意思)的刀真是好,可能就是他们切断金家寨栅栏铁卡的。”
鲁一弃听到了这话,他知道自己的推断再次被证实了,那栅栏口子果然是对家豁开的,豁那么个大口子就是要把自己这些人往他们希望的路子上引。自己这些人原本是往哈得兴带去的那个地方行进的,而且一直没有遇到麻烦,只是在周围一直有人跟着、盯着。看来对方希望自己去的地方是哈得兴知道的地方。
这么说,这个哈得兴是对家伏下的刺?不对呀,他要是伏下的刺,那他哥怎么都不会为救自己而死。啊,是了,既然哈得兴祖上能知道那么个隐秘奇异的地界,又能在这平头百姓人家传了好多代,对家那么神通广大又如何能不知道。对家肯定已经在那里探寻了好长时间却没有一点收获。大概是估摸我从北平掏出了些好东西,然后被指引着直奔东北金宝暗构,他们这是要将自己引到那里帮他们证实一下点儿对不对,最好再帮他们启开构闸,让他们垂手取宝。
任火旺从雪地里捡出他刚才打制的几个红料,给了付立开一把内刃弯刀,也给了独眼一把梨形铲。这两样东西和哈得兴手中的斧子一样,通体铁制,散发着暗金色泽,中间还夹带些血红色彩。
“我这人总是在最紧张的时候用打铁来放松自己,而且也总是在最紧张的时候能打出好东西。刚才紧张时我都不知道打什么东西了,就照你们手中的家伙打了,后来稍微放松了些,才想着这倪家子弟怎么能少了铲子,顺手也给打了一把。”任火旺的话说得很实诚,“我这可是用‘天石’熔形渗料,成料是无法开磨刃口的,所以我将火温控在三层蓝,直接打出刃口,然后又利用积雪低温慢淬火,这样打出的东西不但坚硬锋利,而且还极具韧性。”
东西那是真好,但是独眼和柴头并没有因为得到这样极好的趁手家伙而开心,他们隐约中觉得给他们这些是有用意的,有些事情并不是表面看到的那么简单。
最意外的是任火旺将那块“金罡天石”递给了鲁一弃,这让鲁一弃有些受宠若惊。这宝贝托在鲁一弃的手中,鲁一弃能够感觉出它腾跃出的层层乌金色的光芒,围绕着手心转绕成漩涡一般。
“我以后再也用不着了,你留着,兴许什么时候能派到用场。”任火旺说这样的话有些像遗言,不知道到底想表达什么意思。
鲁一弃知道不应该推却,说实在话,这样的希罕宝贝他打心眼里也真想留着。于是他用铁匠一同递来的鹿皮囊将它收好,却之不恭地收到自己的怀里。
“谢谢!任老,我先收着,你哪会儿要用,我再给你送过来。”
任火旺笑了笑,轻轻地摇了下头,回身去收拾他的家什。他没再将铁匠挑子拾捣起来,只是将铁锤、火钳放在筐子里,顺手还将那把对家留下的好刀也扔在筐里。然后用钢钎搁肩膀上,单挑着筐子往坡下走去。
这场长时间的对峙和拼杀,让大家感觉很累,不止是身体的疲劳,主要还是心里累。但是没有人提出休息,他们也清楚这地界儿真的很不利,这趟前后都被坎子断了,要不是有个不知道什么来头的枪手帮忙,结果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走到红杉林子的旁边,那三堆火已经差不多都灭了。还有个大弩高手被鲁一弃击伤,但大家都知道,这样的高手,只要没死,就不可能还在原处等着被锁。事实也确实如此,那里不但没有受伤的高手,就连高手如何离去的痕迹也一点都没有。
“这些人能在我们前面拦住我们,说明他们已经赶到前面去了。”若大娘说的这理儿大家都能想到。
“要能寻着跑掉的那主儿的痕迹,我们跟在他后面,倒是可以一下子找到正地,少了不少麻烦。”付立开说这话的时候,那双大小眼一直在周围踅摸着。
独眼拿起梨形铲,蹲地上小心翼翼地铲削积雪,一层一层薄薄地铲,他想在积雪下面找到什么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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