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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天步入赏花楼,同样一身披甲的福王赵元年,紧随其后。
先前这座楼有多精致,现在,就有多杂乱与污秽。
美和丑,很多时候往往只有一线之隔;
这近乎一整天,王爷在楼上雅间,欣赏着这属于江南的风情,而等到天天进来时,这里,则充斥着尖叫的女姬以及从一个个房间里惊慌失措跑出的衣衫不整者。
才子风流,羽扇纶巾什么的,基本也就只能远观而不可亵玩,因为脱去衣服后,要么大腹便便,要么就是一身鸡肋排骨;
不过,天天到底和他“爹”不同,至少,在天天脑海中,并没有什么江南风情的“遐想”;
自幼生于王府长于军营的他,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代表了一批晋东年轻士卒的普遍心态。
十多年前,乾人骂燕人叫蛮子,燕人则骂乾人腐酸。
而伴随着这十多年来,大燕对外战事频发,且基本都是以大捷作为收场,战场上收割来的,不仅仅是人口、财富、土地、粮食,还有……自信。
人,不,甭管是人、妖、兽,等等生灵,最根本最本质的文化,是羡强。
武功不张,文华之风弄得再花团锦簇,在外人看来,也终究只是个绣花枕头,甚至,是个笑话。
并且,早在雪海关时期时,晋东这边,虽然大燕那里开了科举,可晋东这里,并未跟着一起配合,一年年,一批批下来,培养出的不是军队种子就是百工,实用主义之风盛行之下,造成了晋东在文化上和代表着诸夏文华高峰的乾国,产生了极大的隔阂感。
不能说晋东这边就代表着足够先进与优秀,任何事情都不会仅仅存在绝对的一面,但现如今所造成的事实就是:
包括天天在内,以及他身后的这些冲入赏花楼的晋东甲士,对这些文人、对这些挂在楼里的画卷、诗词等等“稀罕物”和“精致物”,压根就没什么感觉。
这一切花里胡哨的,就跟楚人的游歌一样,不仅感觉不到美,反而像是在看“猴戏”。
而这种心态,至少在十多年前,郑凡崭露头角前的大燕,是不存在的。
那时晋地闻人家“文风”味儿很足,那时的燕人,也会让乾人到京城外修建一座后园供皇帝游览。
原本,无论是郑凡还是瞎子,对这种变化,并没有察觉。
但此刻站在高楼上,看着下方自家甲士冲进来后与先前环境形成的强烈冲击感,王爷抖了抖烟灰,微微皱眉。
一直在“察言观色”,主动送梯子搭梯子摆梯子的谢玉安注意到了,马上道:
“精致物儿,就是不经摔,好在以后可以随时再揉捏重塑起来。”
谢玉安是个聪明人,聪明人在很多时候,都显得高冷不合群;
但并非意味着他不会察言观色,只不过是人家以前懒得去做也没必要去做而已。
不过,真的需要时,他能“舔”得比任何人都优秀也更专业。
就比如谢玉安清楚地知道,这位在外凶名赫赫的大燕摄政王,其实骨子里,有着属于“晚风细柳”的情调;
所以见此情此景,他没有直接歌颂“王爷威武”和“王爷兵马雄壮”,而是顺着王爷的性子去搭话。
可听到这话后,
王爷却摇摇头,
不似在回应谢玉安,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是因为野蛮而造就了绝对的军事集团,而是因为绝对的军事集团,必然带来野蛮。”
边上站着的郑霖,听到自家亲爹这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呵,又开始了。
只是,当郑霖看向谢玉安时,却发现谢玉安的神情,出现了片刻的僵滞。
郑霖相信这不是装的,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他亲眼目睹了这位谢家千里驹在自己亲爹面前一次次地溜须拍马,段位很高,他是不会用这般生硬直接的方式来进行烘托与反衬的。
所以……
是自己没听懂这话?
“王爷高瞻远瞩,小子,佩服。”谢玉安由衷说道。
因为他听出来了,这位大燕王爷,已经不再仅仅局限与考虑征服……而是在思索,如何让征服落地成为有序的统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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