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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尚、刘尚值皆笑。
刘尚值点头道:“嗯,先让冉盛打头阵,把陆府的恶犬全擂死、仆役全踢倒,然后子重进去直接抢了陆小娘子走,哈哈。”
冉盛也笑了起来,问道:“既不能打,那该如何应对?”
刘尚值看着微微而笑的陈操之,对冉盛道:“问你家小郎君去,若连陆氏家门都进不去的话,那还怎么娶陆小娘子!”
陈操之先不说这些,问:“尚值,长康到了京中没有?”
刘尚值道:“到了,五日前到的,昨日傍晚我去告知长康,想约他一起来迎你,他却不在寓所,说是去瓦官寺了。”
临近建康城,路上车马行人渐多,俊美的陈操之与雄壮的冉盛实在太引人注目,不断有人过来作揖问这是钱唐陈操之吗?
冉盛总是大声回答:“正是。”
那些道路行逢者便啧啧赞叹:“江左卫玠,实不虚传啊,名不虚传!”
有那好事者便跟在陈操之等人身后,问这问那,问陈操之纯孝之事、问陈操之与陆氏女郎相识之事——
陈操之微笑不语,自有诙谐善谑的刘尚值代他作答。
将至清溪门,就见一辆牛车急急驶来,五、六个随从跑得气喘吁吁。
刘尚值认得那是顾恺之的仆从,高声唤道:“长康,长康,子重在此。”
束发缣巾、白绢襦袍的顾恺之跳下牛车,眉毛离眼睛更远了,尽显天真惊奇之态,大笑道:“我出清溪门,就听路人哄传,钱唐陈操之到建康了,远远的见一大群人过来,就知子重到了。”走近来先执着陈操之的手使劲握着摇了几下,然后相互见礼。
这时人已越聚越多,建康士庶对陈操之的名字乃至其孝行、韵事都已经是耳熟能详,这个把庾希气得犯病的陈操之、这个事母纯孝的陈操之、这个与郗嘉宾、谢幼度为友、王导之子王劭王敬伦称赞为有夏侯玄、刘琨风范的陈操之、这个江左门阀陆氏女郎非他不嫁的陈操之……
逢人不说陈操之,会被人认为是言语无味、面目可憎,所以三年来陈操之的名声是愈传愈广、愈传愈盛,建康民众早就想见识一下天姿超拔、丰神秀异、号称卫玠复生的陈操之,陈操之漫长的服丧守孝牵动着很多人的心,期待着他守孝期满的建康之行,现在终于看到了陈操之的真容,见其颜如美玉、身如秀树,气质温润隽雅,幽黑深邃的眼睛一转,仿佛有珠光宝气映照,每个初见陈操之的人都会这样想:“江左卫玠,见面更胜闻名!”
顾恺之左看右看,见观者如堵,前后无路,水泄不通了,声音洋洋沸沸,对面说话都听不清楚,不禁大笑,凑着刘尚值耳边大声道:“尚值早有预见,说子重入建康会被‘看杀’,仙民当时说子重绕湖奔跑、登山健身,未雨绸缪,不怕看杀,此言验矣,你看子重神态从容,宛若闲庭信步,的确不怕看杀,尚值身体健否?莫要子重未被看杀,我二人反被看杀,不,是围杀——”
刘尚值大笑道:“我二人离子重远点,等下还有掷果丢香囊的,吃不消啊。”
这时,前面人群“哗”地如掣浪分开,一队武弁插了进来,领头的是个中年文吏,朝陈操之等人一扫视,便含笑走到陈操之面前施礼道:“这位想必就是钱唐陈公子,在下司徒府典书丞郝吉,奉会稽王、大司徒之命前来迎迓陈公子。”
陈操之还礼,口称:“多谢会稽王垂爱,有劳典书丞。”
司徒府典书丞郝吉识得顾恺之和陈尚,分别见礼,命御者驾单辕高盖马车来,请陈操之上车,微笑道:“昔日卫叔宝入建康,观者如堵墙,卫叔宝体弱不堪劳累,遂致病,以至于英年早逝,会稽王、大司徒料知钱唐陈公子入建康将会重现五十年前盛况,是以命在下领王府侍卫前来保护,这是会稽王经常乘坐的马车,特遣来迎接陈公子。”
陈操之邀顾恺之、刘尚值,还有三兄陈尚一并乘车,刘尚值笑称不敢,陈尚也不上车,顾恺之道:“子重,你一人独乘吧,这是大司徒的恩典,我若上车,必遭臭鸡子丢掷。”
陈操之一笑,登上了会稽王的华丽马车,这种马车乃东周古制,车盖如伞,四面透风,可立可坐。
此时是辰初时分,春阳朗照、春光明媚,雄壮如山的冉盛骑着大白马走在会稽王府的一众侍卫面前开道,陈操之立在马车上,一行人徐徐由清溪门进入宏大的建康城。
由清溪门至大司徒府有四里路,沿途万人空巷,争睹江左卫玠陈操之的姿容,但见车盖下那如琢如磨、如圭如壁的美男子潇然而立,发黑如漆,肤白如玉,朝阳斜映,光彩照人,乍看之下,惊才绝艳。
有那高寿者由儿孙者搀扶着也来看江左卫玠,老眼昏花也看不清陈操之什么模样,但能感受到那种热烈的气氛,不禁老泪纵横道:“是了是了,当年卫叔宝入建康就是这样子的,噫,未想五十年后,老朽还能见到当年的盛况,幸甚至哉!幸甚至哉!”
最热情的自然是建康城多情而开朗的妇人和女郎,邀伴出动,来看美男子,因是仲春天气,尚无鲜果,便各提花篮,采得桃花、芍药、羽衣甘兰、虞美人、三色堇这些春日开放的花卉,沿途朝陈操之的马车抛洒,一时间,各色鲜花缤纷落,可谓是宝马雕车香满路——
又有那多情女郎为示爱慕,别出心裁,将家养的名贵花卉连盆子一起双手捧着送给陈操之,花枝上还系着精心绣制、填满香料的锦囊——
这时,会稽王府的侍卫便会善意地让开路,任那女郎接近陈操之,围观人群则爆以喝彩声。
女郎脸儿红红,退到一边,看着马车缓缓驶过去,马车上那美如梦幻的男子也渐渐远去,这一刻并不觉得伤感,应可铭记一生,老来与人闲话,可说今日之事。
第七十章 鼠迹可观
会稽孔氏子弟孔汪,升平四年十月曾向陆葳蕤求亲并获陆氏族长陆始允婚,但因为陆葳蕤矢志不嫁,而且建康士庶对孔汪颇多非议,孔汪羞惭辞婚,回到会稽,孔氏家族颇以为耻——
会稽孔氏乃是江东仅次于陆、顾、虞、贺的一等大族,孔汪的曾祖孔竺是东吴的豫章太守、祖父孔恬湘东太守、伯父孔偘官至大司农、父孔愉是尚书仆射,孔氏一门代有高官显贵,比之吴郡陆氏不遑多让,只是自二十年前孔愉去世后,会稽孔氏稍见衰微,但孔汪被誉为能振起家风的孔氏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好学有志行,容貌亦清雅,若不是陆葳蕤已经遇到了陈操之,那么陆氏与孔氏联姻,皆大欢喜,陆葳蕤也不会不幸福,但世间姻缘就是这样无法理喻,陆葳蕤已经与陈操之相遇、相爱,那么孔汪就是再优秀,在陆葳蕤眼里也是可憎,若硬要缔结姻缘,就只有无穷无尽的痛苦。
然而会稽孔氏出于家族颜面,并不想就此放弃,如今孔氏在朝中并无高官,若孔汪娶了陆纳之女,对其仕途很有帮助,而且陆始很赏识孔汪,拒婚并非是陆氏家族的意愿,只是陆葳蕤年少无知而已。
晋时江左之地还保留着古东夷人习气,民风清新质朴,对男女情爱之事颇为开通,孔氏虽是诗礼传家的大族,但陆葳蕤与陈操之并非私奔苟合,所以孔氏并不因此而鄙弃陆葳蕤,得知陈操之将于隆和元年初入建康,孔氏族中长辈便命孔汪也同期进京,希望孔汪在门望家世、人品才学上让陈操之相形见绌,这样娶到陆氏女郎才是孔氏的荣耀,孔汪也将一举扬名。
会稽四姓中还有一族对陆氏耿耿于怀的,那就是贺氏,临海太守贺隰之子贺铸因为服散被陆纳拒绝婚姻,很是不平,与孔汪可谓同病相怜,贺铸已娶本郡虞氏女郎为妻,因要入京谋职,此番便与孔汪结伴入京,贺铸与陆始之子陆禽交好,到了建康自会邀陆禽一起宴游,陆禽恼恨陈操之,多有诽谤之词,贺铸则附和之,而孔汪未见过陈操之,听出陆禽、贺铸如此说,就把陈操之当作是沽名钓誉、轻薄无耻之徒,决意要显才学挫辱陈操之——
陆禽自然是知道陈操之今日到建康的,一早便约了孔汪、贺铸,带着几个仆从往清溪门行来,要看看三年不见,这陈操之现在是何等模样,看到的却是建康民众填街塞路、争看陈操之的狂热景象。
贺铸又妒又恨,他与孔汪入建康,冷冷清清,波澜不惊,哪有这样倾城而动的盛况,气极反笑,对陆禽、孔汪二人道:“子羽、德泽,这建康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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