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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确是受累了,不仅仅是审案的疲劳,还有因为我被陈潋滟平白拖下水,都是我欠了他的。我欠了他的太多了,他在我心思郁结的时候开导我,在我最危难的时候出手相救,人生难得一知己,遇见晏殊,是我的幸运。
“晏卿,你是主审,对陈氏如今的情状,你认为如何?”
“微臣以为,陈氏进宫尚不满一年,以她的心性,若不是有人推波助澜,断不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微臣注意到,陈氏的陈述之中,有一段不像她的语气,据臣看,倒像是别人说给她听的。”晏殊喝了一口茶,说道:“‘何尝在意过他人死活’,‘全天下只有她一个女人’,这两句有些突兀。在陈氏言谈之中,多说到自己如何,不曾想过别人。这样的说辞,恐出自另外一人之口。不过陈氏只怕至此仍未想通那人对她不怀好意,若想知道此人身份,只要私下查问晚晴以及陈氏左右服侍之人,便应能得知。”
第五十四章
皇帝他们还要商议如何处理陈家的后事,我有些倦了,便寻了个借口告退,顺便拉了谢朝阳送我。一路上我们都没有说话,不约而同走得飞快,直到凤仪宫才松了一口气。
拆下一头簪环,用玉钗挑了一个髻出来,又换上轻便的家常衣服,我走进偏殿,谢朝阳正站在摇篮边上逗煜儿玩儿。
“兄长!”我轻轻唤道。
谢朝阳转过身,对我微微一笑,道:“妹妹,辛苦了,也恭喜你!”
我也走到摇篮边,以笑容相应。这句话有许多人对我说过,皇帝、太后、群臣、后宫,在他说出来,却特别让人感到温暖和贴心。也许这种血缘关系真的很神奇,虽然我已非从前的谢明月,但是对于谢朝阳,我却没有半丝隔膜,反而觉得亲切。就连煜儿,好像也很喜欢这个舅舅,平常连她那个皇帝爹想要看,也要使出浑身解数好好贿赂的金贵笑容,对着谢朝阳却是免费放送。
看着小家伙“无齿”的笑着,我伸出手,轻触她的脸,换来她手舞足蹈的回应。挨着她的晔儿本来睡着,这下也醒来了,看到我便动了下小胳膊,脸上的表情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是在撒娇。难得他们都这么兴奋,我干脆朝她做了一个鬼脸,换来他们更大的笑容。
谢朝阳摇摇头,说道:“你当了娘,反而越来越活回去了。”
“哥,说出来你不要笑我。这两个小的就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宝贝,哪怕什么也不做,看着他们我就觉得心好像都被幸福填满了。为人父母也许真的就是如此,如今我别无所求,只要他们能够平安快乐地长大,能够肆无忌惮的做他们自己,于我愿足矣。”我看着他们两个,心中都是感动和快乐。
“人都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妹妹,如今你真是长大了。”谢朝阳叹了口气,道。
“在这深宫之中,除了他们,又有谁能活得像个孩子?”我推了两下摇篮便停了手,和谢朝阳一起走出充满奶香气息的偏殿。
分宾主落座,暗香迅速上茶,然后带着所有人退下。我端起茶杯,撇去茶上的浮沫,桂花香沁人心脾,充满了这一方安静的空间。
“好茶!”谢朝阳饮了一口道,放下茶杯,他看着我的眼睛,说道:“我也知道你的性子,出了这样的事,你虽然不宣于口,心里定然觉得难受。”
“从我真的懂得了何谓皇后之时起,我便想到了会有今天。这后宫就是一座修罗场。只有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我自顾尚且不暇,何况如今又添了这两个小的!”我垂下眼,轻轻的摩挲着玉质的茶杯。那杯身上镌刻着花开并蒂图,那繁复的花瓣略微突出,就像这后宫里女人的心,被这永远见不到头的年年岁岁,打磨的凹凸不平。可是我已经没有力气去同情她们,我不过是这芸芸众生中的一员,又有什么资格去同情别人!
抬起眼,谢朝阳正担心的看着我,我放下了茶杯,笑道:“不用担心,兄长大人,我是真的没事。也不会去和一个疯了的人计较。只是觉得有些对不起晏大人,那日他出手相救我还未及致谢,却让他因此被陈氏拖下了水。此事还要请兄长代小妹先行致歉。”
如果没有晏殊,也许我和宝宝早已不在人世。
谢朝阳叹了口气:“伉俪情深本是好事,可你们偏偏天家夫妻。妹妹,你可想清楚了,今日有陈氏,明日就有张氏、李氏,而皇上毕竟是皇上——为兄不想你将来后悔。”
“后宫佳丽三千,而皇后只有一个,只要我还在这个位置一天,那些勾心斗角,那些阴谋诡计都不会放过我。但是他不同,他以夫妻之情、知己之情待我,我也只能以至真至诚相应。”我站起身,走到窗前,说道:“士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们是帝后,只是为他妍媚远远不够,我不想死,但是也不能退缩。这是我欠他的,所以我不能先放手……”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理可知,不想当皇后的嫔妃也不是好嫔妃吧。人性大抵如此,总是向往着更高、更好的地方。
“终究还是苦了你了!”谢朝阳走到我身边,把我揽入怀中,给了我一个温暖的拥抱:“你既想好了,为兄定会一路陪你到底。只是无论何时,都不要委屈了自己。”
出了月子第二日,嫔妃朝觐仪式又恢复了。被人从床上挖起来,我任由暗香为我打扮,心里却在叹息。原来古代皇后的待遇还不如现代女性,至少现代女性还可以修上百日产假,而我才一个月,就要开工了。
刚收拾好,凌戈走了进来,先向我请安,然后说道:“启禀娘娘,李总管刚刚派了人来,皇上在前廷召我。娘娘您看——”
我这下彻底醒了,这个时间召见凌戈,除了陈家不可能有别的事。昨日他回来得晚,我早已经睡了,今早他上朝也没有叫我,以至于我竟错失了这么重要的情报。
“皇上也太急了些,竟来得这么快!这事我知道了,你去吧,皇上问什么,你便说什么就是。带上两个机灵的传递消息,此事的进展我都要知道。”
凌戈是个聪明人,自然知道何事该说,何事又不该说。
他垂首应了一声,便匆匆去了。我走到书案前,抽出一本空白奏章,提笔开写。这样也好,趁着嫔妃们都在,虽然有些仓促,但是该做的还是要做的。
坐在凤椅上,我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与众人闲话,心却早就飘到前朝去了。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如何了。
“……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臣妾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谋害娘娘和小皇子的人竟是陈氏。臣妾听说之后几乎吓死了,原来这天底下竟真的有这么大逆不道、心肠歹毒之人!”
夏侯的话将我的神智拉了回来。她正痛陈陈氏之恶。说起来若是要从后宫中选一个我最不待见的人,非夏侯美人莫属。她每一次开口,必然先是惺惺作态,然后把官腔打得理所当然,好像自己被正义天使附身了一般。像她这样的人,我在二十一世纪也遇见过几个,骨子里都散发着一种因“努力向上”而势利的味道,是彻头彻尾的“唯物”主义者和功利主义者。一般而言,对付这样的人,只要敬而远之就好。
可是现在的我,却不能不理她,只好开口说道:“说起来也是本宫的错。你们入宫第一年,正赶上本宫身子沉重无暇他顾,所以素日对姐妹们关心不够。若能及时发现陈氏的异状,早日开解,也不会让她偏执至此。”
“皇后娘娘何必为了这等人自责!”王珞挑眉,扬声道:“她犯下如此滔天大罪,作茧自缚不说,还带累了自家满门。陈氏罪在十恶,陈家教女不严,如今无论落得什么下场,也都是他们咎由自取,与您何干!”
“德妃娘娘说的正是,皇后娘娘您是菩萨心肠,若为担心陈氏反伤了凤体,那陈氏就更是万死难赎了。”淳美人堆起了一脸假笑,却是比那个夏侯才人的长篇大论更让我难受。
我强忍着皱眉的冲动,叹了口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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