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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看着一堆破烂鞋,苦笑了一下。他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白天他在看邻居放羊的时候,邻居说他的鞋穿不成了,还不如光着脚呢。他就随意嘟囔了一句:要是有好一点的鞋子,哪怕是破鞋,我也不会穿这个。估计老黄听到了这句话,误解了老爷的意思,就给弄来这么一大堆破鞋。
哎,也难为老黄了。
老爷知道了怎么回事,就没有再多说什么,把鞋子往墙角一丢,就又上床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老爷把昨晚的事跟老奶说了说,老奶看看墙角的一堆烂鞋,是又好气又好笑。嘿嘿了两声,说这可咋发落?
老爷也没说什么话,蹲下身子,把所有的鞋子倒出来,一双一双翻着看。还真别说,里面还确实有一些鞋子是能穿的,但没有一双不是破的。这个老黄,用现代人的话说,执行力确实是没说的!
这时候老爷说老奶,你也来,咱俩捡捡看,看有没有能将就着穿的。如果有,就挑出来,把剩下的扔了去吧。
两个人蹲下来,很仔细的挑了一阵。还真捡出来几双像样的鞋子,大约有六成新。老爷试了试,也都怪合脚。想着两个儿子的脚大小跟他差不多,把多余的几双放在一边,等俩儿子起来后给他们穿。然后把剩下的重新装在麻袋里,让老奶奶拿出去把它扔了。
老奶奶说,这可舍不得扔,等走乡串户的货郎来了,给他还能换些针线呢!
说也巧,老奶奶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了货郎的吆喝声:收破烂喽~~,卖糖果针线喽~~
老奶听见,就提着麻袋往外跑。老爷一把把她拽住,说,你这老婆子,这东西能往外拿吗?别人要是问起来,你家怎么那么多烂鞋,你怎么交代?老奶一想是呀!我咋没想到这些。那可咋办?
老爷说,你出去悄悄告诉那个收破烂的,说咱们家有些东西,等他快该走的时候,自己来家里看看。
老奶照办了,回来坐在家里,专门等收破烂的上门来。
到了快中午的时候,围着收破烂的人都散了,货郎才想起来我老奶的话。
那时候村里面闭塞,很少来外人。一旦来个卖菜的,卖水果的,或者是收破烂换针线的,很快就会被全村的大孩子围起来。一部分人是把家里没用的东西拿出来卖掉了,一部分确实买了一些生活的必需品,但大部分的人是来看热闹的,尤其是孩子们。
到了该做中午饭的时候,人们陆续散去。而且走的干干净净。不是人们不愿意再凑热闹,而是这里面是有说法的。
一般情况下,如果到了中午,人们还没有散去,这时候货郎走不了了。到了吃饭的时候,人们往往是端着饭到自家的大门口。这时候,如果没人给货郎施饭,货郎就要饿肚子了。再说也不好看,一个外乡人在自家的门前饿着肚子,自己却在人家面前呼噜呼噜吃饭,也不是个事,面子上过不去。但当时人们都很穷,很多时候一碗饭都舍不得端。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夸一夸我的老爷老奶了。
每逢这个时候,不管外乡人是在自家门口还是在别人家门口,老奶总是会盛一碗饭,让我老爷端过去。久了久之,那些卖菜的,收粮食的,换破烂的,等快到了饭点,都会找借口站在我家门口。这时候,老爷老奶会意,总会端出来一碗饭出来。当然,很多时候,外乡人也会拿出来一些针线梳子什么的,作为回报。
这个习惯成了我们家的传统,直到我的母亲,也是这样。只要在门口有过路的,卖东西的,到了饭点,无论如何,他都会给外乡人盛上一碗饭。
村上人都散去了,货郎想起了我老奶的话,就挑了筐子,来到我家院子里。
老爷把鞋子都拿到院里,足足几十双。货郎先是吃了一惊,说哪来的这么多破鞋?老爷笑了笑,说,你看看,能收就都收了吧,反正这些也都穿不成了。
听见有人说话,我爷爷从屋里跑了出来。看见鞋子,也先是吃了一惊。但有以前的教训,也不敢多问。
货郎一双一双的码鞋子,突然说,嗨,这么新一双绣花鞋,也舍得卖?!我爷爷跑到跟前,一把接过来,弹了弹上面的浮灰,确实是一双新的绣花鞋。
当时的女人都是裹脚的,鞋子跟男人穿的也是大不一样。一般情况下,一双女人的鞋子也就三四寸长。红红绿绿的鞋帮上,绣着五颜六色的花鸟草虫,好看极了。
我爷爷一把接过绣花鞋,左看看右看看,甚是欢喜。说这个可舍不得卖啊。
老爷撇了他一眼,舍不得不卖,你穿啊。咱们家没有女孩,你们都还没有成家,留下来给谁穿啊。
给我将来的媳妇啊!过两年你给我娶个花媳妇,我让她穿这双绣花鞋。听到这里,老奶噗嗤一声,笑出口来。说好,你保存好,将来让你媳妇穿。
我爷爷也是,竟认真起来,拍了拍上面的灰尘,拿着绣花鞋就跑进了自己的屋里。
货郎走了,鞋也卖了。老爷好老奶坐在屋里,都不吭声,各自想着心事。
过了很长时间,老爷先打破了沉寂。说不行,咱们得给老黄好好沟通沟通,不敢再这样下去了,听一句是一句,有一出没一出的。如果沟通不好,将来指不定会闹出更大的笑话,或者闹出什么事来。
怎么沟通?老奶奶瞅着我老爷。
老爷低头沉思了一会儿,说这样吧,一会儿你去备些祭品,晚上我去给老黄上柱香,说说我的想法,看能不能找一个好办法。如果能行,就跟老黄签个约定,让老黄既知道咱们的意思,也不会乱来,咱们也好随时跟他交流。
行,就按你说的办。老奶赶快出去,准备香火纸张,瓜果蔬品,等夜深人静的时候,让老爷去给老黄烧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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