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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四川是真无所谓,他已经累得不行了,立即道:“三票对一票,少数服从多数。”
我新说裴青还真有一套,我倒也没想到这一点,立即顺着他道:“小裴是高才生,看问题和我们这些土包子不一样,我也同意他的分析。”
陈落户还想抗议,王四川做了几个手势,几个当兵的已经把东西全放下了,陈落户气的要命,也没了办法,面色很难看。但是所有人都不理他了,我们开始四处寻找合适的宿营地,很快,找到了一块干燥的板状石头。
爬上去,工程兵整理出来一块地方,我们在上面整顿,甩掉了那些装备之后人轻松了很多。裴青带着一个小兵就拿着简易装备往前去探路,说看看前面到底还有多少这样的,如果一直下去全是如此,我们不得不丢弃装备,不然有生之年都到不了目的地。
我当时也不以为意,都让他小心点着,副班长就像电影里放的,对那小兵说——照顾好裴工!那小兵立正说是!我们约好如果有突发状况,就让他们鸣枪示警,两个人就出发了。
我们自己也有事情做,清理了底盘之后,点上火煮行军饭吃。我们身上虽然都穿着雨披,但是全湿了,于是脱下来烤,我的睡袋自己从队里带上来,据说是抗美援朝时候缴获的美军物质,上面有u。s。的字母,我不是很爱干净,一烤出来一股霉味,王四川赶紧让我拿开。
陈落户生着闷气,不理我们,我们也没理他,我自顾自和王四川说说笑笑。当时的人都这脾气,反正队伍的流动性很大,大家处得好就处,处的不好也不强求,反正项目结束后大家还要回各自的地方上,下次碰到指不定什么时候。
行军饭是压缩的无水细粮,里面有盐和糖,手指这么一块一煮就是一锅子,就是很难吃,有药水的味道,不过也将就了。王四川去打水,往石头下一看,看到黑色麻袋和铁丝了,他说得,还是用自己带的清水吧,最后两个人凑了一壶来煮,然后打在洋盆里吃面糊。
吃的时候,我心里琢磨这也不行啊,自己的水喝完了怎么办,不过想想也烦,心说真到渴得没命的时候,尿不也得喝,也不会挑剔了,最后索性懒的想了。
吃完了饭裴青他们还没回来,我们都点上了烟,我当时抽的是恒大和哈尔滨的混装,是自己拼的,王四川待遇或者说关系没我好,抽阿尔巴尼亚,一角八的。我看部队里抽不到好烟,都是白杆,就合计着递给副班长一包恒大,不是骗人,当时把他开心的脸都红了。
抽了几口,我们都感觉到很不自在,几个人话也没有,就在哪里闷抽。
说实话,我其实挺能理解陈落户的,在某种程度上他其实比我们勇敢,他敢把自己的胆怯表现出来,其他人虽然没他那么害怕,但是也不可能一点都没感觉。特别是在那种地方吃饭,真的太难受了,我看得出这些人都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其实真的是如芒刺在背,总感觉四面八方都有人看着我,总要想转头去看,很快肩膀都硬了。
为了转移注意力,王四川让我说几个笑话调剂一下,以前老在勘探队里待着,也有部队的人协助,那些小兵经常让我说笑话,我现编了不少,王四川和我住的时候听过,知道我有说故事的天赋。
不过突然提出要讲故事,感觉有点傻,一般情况下是先说工作,说啊说的,扯到一件事情上,把人先勾引住了,再说个笑话出来。这里的气氛不适合说恐怖的故事。我当时有一个保留节目,讲一个地质勘探队员在云南和少数民族姑娘闹笑话的故事,非常的逗乐,要言情有言情,要包袱有包袱骂我打算要么就这个得了。这些兵哥哥也不知道几年没见过女人,听听这个绝对能转移注意力。
我正琢磨着怎么提起话头来,在这个时候,“啪啪啪!”一连串炸雷一样的枪声从远处传来。
那声音极响,一下子我们全部都蹦了起来,那副班长的到底是正规军,把烟头一扔一下抓起枪就往枪响的地方去了,下面几个工程兵紧跟在后来。
我们身手没这么好,我一下子就落下了十几米,王四川太笨重,没多久一下就滑到石头下面,脚卡到麻袋里了,扯了几下扯不出来,大叫我帮忙。
我没功夫理他,让后面几乎是在趴着爬的陈落户照顾他,自己急跟了上去。
十,牺牲
这一路跑的天昏地暗,只看到前面那几个人手电直晃,一跑到我们燃起的火光照不到的地方,速度就根本上不去了,只能先用手电筒照路,然后在石头间跳跃着前进。
这并不是那么好跳的,人不是袋鼠,每一跳都是惊险万分。有时候脚慢一点,就会滑到石头下面。我只能尽力跟上。
远处还在开枪,我很快就看到了子弹的曳光,大概也就是在六百米外,裴青他们走了也不算有很长时间了,这样的距离算走的快的了。
追到一半我没力气了,这样奔跑太消耗体力,我停下来,感觉肺都要喘出来了,但是停了几秒又发现不对,四周一片漆黑,前面当兵的还在飞奔,眼看着离我越来越远,零散的麻袋和从里面暴露出的骸骨让我又有点头皮发麻,只能咬紧牙关继续跟上去。
等我跑到那里的时候,枪声已经停止了,我看到拿枪的是裴青,不见了和他一起的那个战士,那副班长脸色惨白的又和一个战士往回跑,我问怎么回事情,他们也不理我,径直越过我跑了回去。
我只好爬到裴青边上,问他怎么回事,裴青面色铁青不说话,边上一个战士向我解释,连话也说不清楚,指着一边结结巴巴。我听了好久才听清楚,有人掉下去了,副班长他们回去拿绳子。
我此时已经听到了隆隆水声,走近一看,原来到了这里,地势突然一断,河道出现了一个断层,暗河水从这里直接就扑了下去,形成了个瀑布。不过不算高,最多二十米,手电照下去下面也全是石头,我猛然就看见和裴青一起出发的那战士卡在两块石头中间,满脸是血,不知道是死是活,显然是失足掉下去的。
我脑袋嗡了一声,这已经属于重大事故了,忙问裴青具体是怎么回事情。裴青说本来他们走到这里就打算回去的,不过他看这瀑布也不高,想既然走到这里了,也不容易,想再下去深入一下。那小兵就说班长让他保护他,这么危险的事情得他来,就把枪给他自己爬了下去,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情,小兵才爬了没两步,突然就摔了下去,他立即求援,叫了半天我们都没反应,只能放枪通知我们。
我经历过这种事情,失足是地质勘探队员最常面临的危险情况,我赶紧让没回去的那战士朝瀑布下喊那失足战士的名字,如果他还清醒,就不能让他睡过去。可是,那两个战士叫了半天——好像叫钟胡子,应该是个外号——失足的小战士还是一点反应也没有。我的心直往下沉,看样子是凶多吉少了。
王四川他们比我后赶到,也是累的不行了,不过他一听有人掉下去了,马上就下下去救人,给我和那个战士死活拽住了。
最后在边上焦急地等了二十分钟,绳索才拿来,副班长自己挂着下去,把小战士背上来。当时他上来后满手都是血,我一开始还以为是战士身上的,后来才发现,全是副班长自己的,那瀑布里,竟然缠满了铁丝网,隐在水里看不到,估计那小战士就是因为这个失足的。
我一检查,就闭上了眼睛,已经牺牲了,而我最终也没有机会知道这个战士的名字。当时我们一下子都失语了。几个人蹲下来,开始抹眼泪。
因为带着安全帽,我从来没仔细端详过这些个工程兵,现在看起来,这个战士最多只有十九岁,要在现在,还是什么都不懂,肆意践踏青春的年级,而那时候,他却没有任何的遗言,可能连爱情都没有品尝过就轻易的死去了。
副班长是上过战场的人,此时只是抽烟,另外几个战士都哭了,王四川也哭,揪住裴青说这还是个娃,你怎么能让他干这么危险的事情。裴青什么都不说,也不反抗,但是面色很不好看。我想去劝劝那几个战士,副班长却拦住我,说让他们哭二十分钟,就二十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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