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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今天就给他唱出去!”贾正系着末后的黄铜钮扣说。“咱唱的这出,一定要起个戏名!”辛凤鸣扯拽衣襟道。赵庆田白了人们一眼,像想起了什么,羞涩地说:“要起名,我倒想起一个来。看,就叫《八路军大闹保定府》!”戏名起得顺耳,人们都满意地乐了。
一切行动的联络信号规定好,魏强将瓶子里仅剩的一点酒,洒在自己的衣服上,浓重的酒味,立即弥漫了全屋。魏强叫老金先一步走了。在金汉生离开大约有一刻钟的时分,魏强他们四人前前后后也来到南关马路上。
是城气死镇,是府赛过集。南关虽说不如保定城里热闹繁华,南来的,北往的,男的,女的,挤挤插插足有多半街筒子人。人流里穿戴什么的都有,正象金汉生说的,轻易看不到穿黄军装、戴战斗帽的鬼子。魏强他们身上像长了毒疮,蹭满了粪便,人们撞见都是白眼相看,远躲着走。
按金汉生的手势,魏强他们钻进了一座饭馆里,在临街靠窗的一张八仙桌子跟前坐下了。隔着玻璃窗,魏强和街上站的金汉生对视一下,金汉生的影子立刻消逝了。
小跑堂的手托块抹布跑过来,一面揩拭桌子,一面殷勤地问:“太君,什么的咪西咪西?”
“酒的!肉的!大古桑①!快快!”魏强手按桌子,脸色装得非常不耐烦,又像很性急。
①日本话,多的意思。
“这酒,您看要什么的?”跑堂的视线移到了装作翻译官的辛凤鸣身上,熟练地报着酒名:“有竹叶青、白兰地、青梅、啤酒、二锅头……”
“算啦,算啦!”辛凤鸣深怕话一多说漏了馅,装作内行地要起酒和菜:“你送一瓶葡萄酒,再来一瓶白兰地,这菜呢?”他眨眨眼睛想了想,确实他不知道要什么菜好。因为在城里下饭馆,在他和其他的人说来,长这么大还是头一遭。他摘掉呢帽,搔搔头皮,记得在家里常听老人们念叨:“到饭馆里吃饭,好吃不贵就是木樨肉。”张嘴就要:“你弄个木樨肉来!再切一盘熏猪肉,一盘肠子,要快!”
“快快的!快快的!我的金票大大的!”魏强拍着自己的衣袋说。
“慢不了,太君!”小跑堂的像一阵风似地离开了,一瞬间,酒杯、瓶酒、要的菜蔬都给端了上来。
四个人,真像四个下馆子的大皇军,又吃又喝地闹腾开。别看都装疯卖傻的大口吃菜,大杯灌酒,谁也是菜多吃,酒少喝;酒洒得多,喝到肚里去的少。
两瓶子酒,眨眼糟踏得都剩个瓶子底。
魏强用极小的声音跟辛凤鸣说:“你给他算帐!”扭头,又装作喝醉的样子,舌头发僵地摆着手儿大声吆唤:“快快!酒的再来一瓶!”
小跑堂的像只燕子,飞快地送过一瓶酒,刚起开盖子,魏强就把酒瓶抓到手,朝嘴里一塞,扬脖闹了一大口;等小跑堂的和辛凤鸣算完帐飞快地走了,魏强又悄悄把酒吐到地上。不知内情的人乍看到魏强的样子,以为他真是醉了。
屋里渐渐地暗下来,墙上的挂钟当当地敲了七下,电灯突然明亮了。魏强却死盯着玻璃窗户,焦急不安地想:“到时候了,怎么还不来?难道要……”
一个面孔在玻璃窗的外面出现了,这是金汉生那张四方脸盘。他和魏强的眼睛刚一对光,就不见了。
金汉生这是在报告,也是在发信号。魏强朝下拉了拉战斗帽的遮阳,让它齐了眼眉;左手多半瓶子酒没放下,伸右手又抓起桌上的一只空瓶子,狠狠朝地上一挥,啪!闹了个粉碎。“开路!”晃晃悠悠一溜歪斜地走出了饭馆子,辛凤鸣想扶又不敢扶地跟在后面。
“开路开路的!”贾正装作昏昏糊糊的样子,摇摇晃晃地站立起来,趔趔趄趄地朝门口走去,赵庆田也变成了一步三晃,头歪身斜,双腿打着别脚的朝贾正扑过去。他俩立刻撕拉到一块,像搀,像架,像推,像搡,互相依偎着迈出饭馆子。
四个人,除了装充翻译官的辛凤鸣,谁也装作醉里麻西的样。他们谁也不看,走在马路中间,一直地朝北扎。嘀嘀嘀……汽车喇叭声传来,跟着一辆汽车开来了。魏强看到汽车迎面开来,双手向左右平伸乍杈开,粗声粗气地命令:“站住,我的坐坐!”辛凤鸣也摘掉礼帽朝汽车摆晃:“站住!站住!太君要坐坐汽车!”
吱——的一声,急驶的汽车刹住了。一个戴鸭舌帽的脑袋,从车窗里面伸出来:“太君,不行,这是押解重要犯人的汽车!”
“妈个×!你的屁股坐在撅子上啦?怎么和太君说话连车都不下?看你是不想活啦!”辛凤鸣装腔作势地朝汽车上的那个家伙骂起来。
辛凤鸣连骂带训,到把那个家伙训骂出来了。“翻译官,您别生气,这车上押送着重要犯人,请转告太君,别坐啦!”装作头重脚轻,站立不稳的魏强,一见汽车上跳下来的这个胸前缒挎一支张开大小机头驳壳枪的特务,忽地让他忆起那年在西王庄联欢会上,油腔滑调地唱《八路军进行曲》的那个家伙。“啊!马鸣?”想到这,心房不由得一动。他怕夜长梦多露出马脚,走向前,将提在手里还有多半瓶子酒的酒瓶朝和辛凤鸣穷对付的马鸣胸前一擩:“你的,酒的新交!”没有防备这一手的马鸣,不敢不接,又不敢接,呲牙咧嘴地说:“我的不新交!不新交!”但还是接了过去。
马鸣刚接过酒瓶子,魏强顺手牵羊地将手往下一滑,马鸣胸前的那支驳壳枪被抓了过来。
这一下可吓坏了马鸣。他双手一松,“啪啦!”酒瓶子落地,摔了个粉碎,白酒洒了一地,散放着酒香。“太君,太君,我的枪!你……”他想夺又不敢夺地伸出双手冲着魏强哀告、讨要。
“上车!上车!统统的上车!”魏强用马鸣的驳壳枪逼着面前的马鸣,开玩笑地招呼身旁赵庆田他仨,也在指挥着马鸣。马鸣退一步,说一句:“上车可以,您把枪给我!”周围聚了好多看热闹的人,人们都伸长脖看着这场戏。这里面有男,有女,有戴大檐帽的警察和背枪的警备队员,还有两个鬼子也挤在人群里瞪眼看稀罕。他们看到马鸣那副手脚颤抖、说话口吃的熊样子,都嘻嘻哈哈地乱笑。
魏强见到赵庆田他仨顺利地爬上了汽车;同时,借着刚亮了的路灯,也望到北面远处人行道上,走来两个挎战刀,背短枪,左臂佩带粉色袖章的日本军官。他知道这是宪兵,便一分钟也不敢拖,厉声地吆唤马鸣:“快快,汽车的上!”等把马鸣逼进了汽车驾驶室,魏强也利落地端枪跟了进去。咣啷车门关上了。
魏强耽心马鸣枪膛里没装子弹,忙拽开枪栓瞅了一眼,而后,放心地用枪指着汽车司机下命令:“开车!一直朝南、朝八里庄的开!”
只听呜——的一声,南关马路两旁的行人、房屋……都给甩到了后面。
汽车刚一开动,赵庆田他仨默不作声地将解押刘文彬、汪霞和邱科长的四个警备队员的武器拤了过来;同时,也给刘文彬他仨砸开脚镣,松开了绑绳。
夹在汽车司机和魏强中间的马鸣,他的眼睛始终盯着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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