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匡无为哈哈笑道:“兄长何许人也,小弟怎能不知?公主将来还是朱家儿媳,信物既可有,便也可无。兄长可曾为贤侄取个名?”朱真面有愧色,道:“为能及时上朝,犬子长得胖瘦且还不知呢,莫说取名了。还望贤弟能赐个名!”匡无为沉思片刻道:“既是如此,小弟也不便客气,就叫玄冲吧。只盼他破玄冲虚,将来能干一番事业,不给兄长丢了脸面!”朱真细细品味了一番道:“不错不错,有深意而不造作,是个好名字。不知贤弟可曾为小公主起名?说来听听。”匡无为甚是得意,道:“小弟先给小女取了名字。小弟昨晚理完政事,在这花园中闲走,闻得阵阵香气。正自心旷神怡间突闻小女降世,便为其取了单名馥。兄长不若也为取一名,免说我占了便宜!”朱真听得此言,觉得此事甚有意思,思索片刻,指着园中湖上一片莲池道:“愚兄便承你之意,唤作红蕖,贤弟以为如何。”
其时已是盛夏,满荷花争相竞研,几只蜻蜓在池面来回游荡,似要点水,却经不住荷花美丽的诱惑,在花朵边徘徊,不愿离去。匡无为常在园中走,却少有闲情逸致赏景,见此美景,心中为之一悦。道:“兄长所赐名字清雅脱俗,甚合我意,改日当让嫂夫人带了冲儿来宫中看看。”朱真一愣,随即哈哈大笑道:“冲儿,冲儿,乍一听还当是家里多的一个小厮呢。”说罢两人俱是哈哈大笑。
二人笑了一阵,匡无为道:“今日小弟在朝堂上克除兄长半年俸禄,实出无奈,还望兄长见谅!”朱真正色道:“此关君王威严,贤弟此举也是为国家社稷,愚兄岂能心怀怨言。”匡无为心中愧疚,道:“如此一来只怕兄长要受些苦楚!”原来朱真生活甚是简朴,加之为官清廉,每月俸禄家用颇有剩余。但朱真乐善好施,每月花消剩余到月底也便没了。匡无为与朱真兄弟数十载,岂能不知他的秉性。朱真道:“贤弟莫要为我担心,家中尚有积蓄,足以花消半年。”匡无为道:“兄长莫要欺瞒小弟。不若如此,小弟每月着内侍将俸禄送至兄长家中。”朱真连连摇头道:“万万不可,如此岂不是欺瞒朝臣,阳罚阴赏,只怕朝中大臣会有异议,堕你君王威严!”匡无为道:“你我二人在朝堂之外称兄道弟,天下人共知。我以兄弟名义资助兄长,谁敢有异议?此事便如此定了,莫要再言!”朱真本欲拒绝,终不便拂其美意,也只有作罢。
两人又聊了许久,天已近午。朱真要告辞而去,匡无为却道:“兄长慢走,小弟还有一事相求。”朱真本待要走,听了此言停步转回道:“贤弟有事但说无妨,只要贤弟吩咐,愚兄定尽力而为。”匡无为微微笑道:“此事关系到匡氏家族一位先祖,于公于私俱是大事,兄长便是不答应也得答应。”朱真形色庄重,行礼道:“圣上有何吩咐,微臣万死不辞。”匡无为扶起朱真,道:“兄长今日所承折子中,医药一道师祖乃我匡氏中人。小弟素知兄长博览群书,遍闻世间传说,定能帮小弟查明这匡扶正于我匡氏家族有何渊源。”
原来这西卞国自建国以来,已近千年。千年来,一直由匡氏掌管政权,中间虽有波折,却也不曾有人将其巅覆。朱真所厘定的各业师祖中,有已作古的,也有现活的。如偷窃一道的师祖爷妙手空便是现活的,而木匠一行祖师爷木在业便是数千年前的人物。朱真所定的各业祖师爷俱有身世记载,唯独这医药一道的匡扶正只有零散的传说,没有具体身世来历。
匡无为登基已十年,处理朝政大事一向英明果决,且一丝不苟。是以见朱真所定各业组师中尚有瑕疵,也不责怪,只是此业祖师却与匡氏一族似有关系,便也不耐好奇之心,乘朱真要走未走之即,将此事提出。朱真岂能不知此话弦外之音,忙伏于地上,道:“微臣办事不力,圣上要责罚微臣,臣不敢不服。”匡无为再次扶起朱真道:“此间你我兄弟,不行君臣之礼。况此事本是私事,小弟怎敢责怪兄长?还望兄长能稍费些心思。”朱真道:“愚兄自当尽力而为!”两人再客套一番,朱真辞了匡无为,离了皇宫,回府去了。
朱真回府到中,用完午膳,稍事休息之后,本欲立即便查阅典籍,找出匡扶正的来历。不料同朝一君的一众同僚得知其高升得子双喜临门,俱来庆贺。众人都带有礼品,只是轻重不一。朱真只留下此字画书扇,其余无论贵贱,俱不肯收。如此一来,一些好阿虞奉承者心下不喜,却不敢表示。朱真一面接待来客,一面让家人备好酒菜。到掌灯时分,酒菜已然备好,众人分宾主次坐下,竟也坐了好几桌。众人正待举著,忽听得“皇上驾到!”众人都恭敬相迎。只见匡无为由几位内侍相陪,见众臣拘束,微微笑道:“众位爱卿不必多礼,朕也是来喝喜酒的!”挑了张桌子坐下,举着筷子,夹了菜便往嘴上递去。众臣见皇上率先动著,心中惶恐疑虑也尽消逝。
匡无为吃了几口菜,向朱真敬了酒,说了些庆贺的话。见众人仍是毕恭毕敬,只觉无趣,令内侍将礼物送上,回宫看女儿去了。众人见皇上走了,顿觉轻松许多,各自把酒言欢,吃喝个不亦乐乎。
是夜,众大臣在朱府行令罚酒,吟诗作曲,直至半夜方才散去。
花开花落,岁月悠悠,日起日落间,已过了四年。四年间,朱真在处理政务的间隙无时不忘查阅典籍,只盼能找出匡扶正的来历。怎奈这匡扶正竟似是天上掉下来的,处处有其踪迹,却都是语焉不详。朱真本待自己外出游厉,遍访西卞山川村落,定要寻出踪迹不可。怎奈自己身居要职,整日政务缠身,哪能抽出身来?只能派出几个信得过的手下,四处秘密打探。他见皇上并未在朝堂之降旨要他侦探此事,便知他并不打算将此事公开,是以也并未大张旗鼓。四年间朱真也曾带妻儿多次进宫,与匡无为及其妻女话些家常。匡无为数次向朱真询问过此事的进展,后来似乎忘了此事,渐渐也便不问了。
这日,朱真忙完政务,在相府花园中闲走。忽有家人来报有人求见。朱真心情不佳,不想见客,让家人送走来客。那家人却道:“那人说是丞相门生,丞相定会相见。”朱真听了,神情一震道:“快快有请!”说完整顿衣裳,入了客厅。
不一会,厅外走进位年青书生。朱真只觉一股英气袭来,直叹时光不饶人,自己已垂垂老矣!那书生见了朱真,行礼道:“学生钟觅言见过老师,老师身体安好?”朱真道:“一切都是老样子,只是年纪渐大,心力有所不逮了。”说罢两人分宾主坐下,朱真让家人递上茶水。钟觅言道:“老师为国事操劳,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朱真道:“人在庙堂,身不由己啊!哪似你等年青人,游学四方,无拘无束,自由自在?你此次出游可有收获?”钟觅言道:“收获匪浅,学生此次出游,沿途特产甚多,只是未曾打点,不敢就此带来。”朱真啐道:“你游学四方,却不学好,尽学些游腔滑调。明知我所指并非特产,还拿它来搪塞。”钟觅言道:“老师忒也小气,便不容学生开个玩笑么?老师所嘱之事学生已探明白。”
朱真放下已经端到唇边的茶杯,急问道:“此话当真?”钟觅言道:“蝇头小事上学生尚可能打个诳言。此等大事,学生怎敢胡言?”朱真本要打断,又听他道:“学生在平淑王的邦国内,一座被称作臾山的山脚下打探到了匡扶正的消息。”朱真问道:“消息确切?你见过那奇人吗?”钟觅言呷了口茶道:“山脚下的居民众口一词,应当不假。据说匡扶正在臾山山顶的回龙观中已经住了数百年。虽说是住,实则长年不在观内,据传这位奇人长年在西卞三十七个邦国间游历行医,有时还到邻国去,只二三个月在观内研制丹药。是以西卞三十七邦国俱有他的行迹传说,却只有臾山脚下的山民知道他的住所。学生见那道观孤零零立在山顶,心存侥幸之念,欲一睹奇人风貌。大费了一番周折,攀上了山顶,却只见些青松古木,道观独矗,哪有什么奇人?学生好生失望,却怕老师挂念,只能快马而归。”朱真四年苦寻,终有结果,心中郁结之气一扫而空。忙令人备好酒菜,与钟觅言接风洗尘。这一夜,师生二人兴尽而散。
翌日,朱真朝毕,径至宫内,要将此事告知匡无为。皇宫内侍知道丞相与皇上关系非同一般,入内通报后将其引至御花园。进了御花园,却见妻子闫氏与儿子玄冲已在园中。
第四章 小儿心思
原来皇后游氏深居宫中,时常无所事事,闲极无聊时,便将朱真妻子闫氏及儿子玄冲召入宫中。这日恰逢游氏将闫氏及玄冲召入宫中游玩,是以朱真到御花园时,闫氏二人已在园中。朱真向皇后行过礼,在亭中坐下。
不一会,匡无为便衣从内宫出来,朱真起身行礼,与匡无为随意寻了两张凳子坐下。闫氏与皇后在另一个亭内坐着,聊得甚欢。匡无为问道:“兄长有事找小弟吗?”朱真道:“四年前贤弟所嘱之事,今日终于有了消息了!”匡无为听后,似是兴奋异常,显然这几年来一直没将此事放下,忙道:“当真?可曾见到过这位奇人?”
读者不禁要问:这匡无为身为一国之君,为何对一个江湖郎中如此用心?原来匡氏家族中一直有着这么一个传说。传说千年前,西卞并不存在国家君王,只有一些零散的家族部落。部落间为了利益相互厮杀,难得过上一天安定的日子。匡氏家族原只是一个小小的部落,经常受其他部族的欺凌压迫。约莫一千年前,匡氏家族中出了一对出类拔萃的兄弟。老大叫匡破邪,老二名叫什么传到现在已经没人知道了。传说两人少年时曾遇仙人,并各从仙人那得了一件法宝。老大得到的是一柄天子剑,老二得到的是一柄辟邪剑。传言得到天子剑的人能得天下,而辟邪剑能辟诸邪,万毒莫侵。后来得天子剑的匡破邪果然引领着族人经过一番努力,终于吞并西卞诸部落,一统西卞,荣登九鼎,成为西卞开国君王。而老二独闯天下,成了一个江湖郎中,四处行医,路见不平也拔刀相助。老大登了皇位,国事繁忙,无暇顾及乃弟,是以后世传说中便没了老二的音讯,只传言他能长生。又传言若有人能得天子剑必能得天下,只是天子剑只传给登基的匡氏子孙,所以常人也不敢奢望。天子剑传至匡破邪第十三代孙匡籁我便不知踪迹,皇宫中寻了个底朝天也再没找出来过。至匡无为这一代,已是匡破邪的第五十三代了,早便没人有心去找这并传说中的宝剑了。这个传说只在皇室内部流传,没有史料记载,是以朱真并不知情。匡无为看完朱真的奏章,只觉得其中医药一道的祖师爷匡扶正与传说中的这位先祖有十二分相似,只是出生来历却是一片空白。匡无为并不着迷于长生术,打探匡扶正并非为其医术,只是非常想验证这个传说。
朱真摇摇头道:“此事是愚兄的学生钟觅言游学时打探出来的,据其言,这位奇人一年中有两三个月住在月安国一个叫臾山的山顶上回龙观中。”“月安国?平淑王的邦国么?”朱真点头道:“正是!据说这位神人四处行医,是以愚兄学生并未见到他的仙踪,只瞻仰过他的道观。”匡无为有些失望,道:“既是如此,为何不让令高足一块来?也好让小弟认识认识,与他好好聊聊。”朱真道:“是!来日愚兄定将其带来,让他好好说说当时情景。”匡无为道:“如此甚好,依兄长所见,小弟要将这位前辈迎入宫中,你看如何?”朱真沉默片刻,心中琢磨这匡无为的心思,道:“这前辈神人既是医药一道祖师爷,贤弟要将其迎入宫为国家效力,众朝臣定无异议。只是神人行踪不定,贤弟怎生寻得他来?”匡无为道:“古语有言‘天下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只要小弟能心诚意恳,定能寻着。”朱真道:“贤弟身为一国之君,求贤若渴至此,真是国家之福,社稷之福啊!”
且不说这边朱真与匡无为商议如何将匡扶正迎入宫中。只说这四岁多的朱玄冲与母亲一大早便来了宫中,在府中一向无人作伴,而宫内有个馥儿姐姐陪着,玩得甚是开心。两人在园中与几个宫女玩了一会捉迷藏,渐渐的趣味渐消,便坐在一起聊些小孩家的话。两人天南海北的聊了半天,不知怎的忽的聊到各自的名字,匡馥问道:“你能写出你的名字来么?”朱玄冲似是头一回被人问到这个问题,一脸茫然道:“名字?我的名字不就是朱玄冲么,难道名字也能写出来?”匡馥听完咯咯笑道:“真是个笨蛋,你娘没教你写字么?”朱玄冲道:“没有!”匡馥甚是得意,俨然一个小先生口气道:“每个字不但能叫出来,而且都能写出来。”说着拿了根树枝,在地上划着道:“瞧,这就是我的名字。”
朱玄冲见她在地上画了两块弯弯曲曲的图纹,自忖自己是无论如何也画不这般难画的图纹来,心中既是羡慕又是忌妒,问道:“这就是你的名字么?那么难写你也能写出来,真厉害!那我的名字呢,我的名字你能写出来么?”匡馥听了赞扬,心里大是受用,道:“这都是母后教的。我问过母后,你的名字是这样写的。”说着又在地上画着。朱玄冲看后,大感奇怪道:“怎么你的名字有两块,我的却有三块呢?”匡馥听后,只笑得小腹痛疼,眼中泪流,强忍着笑道:“呵呵,真是个小笨蛋!什么两块三块的,那是两个字和三个字。我叫匡馥,就是两个字。你叫朱玄冲,就是三个字了。”
朱母闫氏本就识字不多,朱真又是忙于国事,家中佣人更是识字不多,是以一直没人教朱玄冲读书念字。朱玄冲心中大是不服,只是自己所知确实不多,道:“那你不是要比我少写一个字?”匡馥道:“我也有个三个字的名字。”朱玄冲心中平衡了许多,道:“你一定写不出来!”匡馥道:“只怕我写出来你也不认识!”说着又在地上画了三个字。这回朱玄冲学乖了,指着地上三个字道:“我知道这是三个字。”这回匡馥笑得更厉害,过了许久才止住笑声,道:“你这个小笨蛋真不笨,我跟你说过这是三个字,你倒没说这是三块字了。”朱玄冲被她这般一笑,只笑得两脸发烫,耳根通红。却终奈不好奇问道:“那这三个字叫什么?”匡馥这回倒是没笑,俨然大姐姐口吻道:“不是叫,是念。这三个念作‘匡红蕖’,好听么?”朱玄冲哪知好听不好听,被她笑了半天,心中有气,存心要也气她一回,道:“不好!”匡馥本当他会说好听,不料他想也没想便说不好,好生无趣,道:“我不跟你说这个了,你又不懂。”朱玄本以为她要生气,却不料她只说出这么句话,心中之气没得发泄,道:“哼,你便欺负我不懂,我不跟你玩了!”匡馥在宫中也难找年龄相若的玩伴,好不容易有个朱玄冲作伴,却说不跟自己玩了,当真急了道:“好好好!我不笑话你便是。不如这样,我教你写字。”朱玄冲见她不但能写自己的名字,还能写他的名字,心中想学,口中却说:“我不要你教,回去让我娘教。”匡馥本想在朱玄冲面前当回先生,却被一口拒绝,甚觉无趣。拿了把小扇在园中扑打着飞舞的蝴蝶。朱玄冲看着有趣,手中却没有小扇,便拿了根树枝,跟着扑打。
朱真与匡无为谈完事情,便要回府。朱玄冲心中虽然不舍,却不敢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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