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肩下,有疮疤如钱,每夜手触之。”公令提政上堂,赤政上身验之,无疤。令钱视之,钱大骇。公曰:“必汝与所私者情厚,不肯言其姓名,而移祸于政。”女不应。公令刑之,女稽首曰:“即刑死吾,吾亦不敢承认。”时从人请公退食。公令人犯暂下,即席闷坐饮,深思遐想,案无情由,及日暮举烛不言食。忽得端绪,不遑食,急升堂,问司徒政曰:“汝之摘桃,本心欲往耶,抑被人恿怂而去?所摘之桃,自食之耶,抑与人共食?”政将与窗友周木连同游及摘桃之事,历历细言之。公曰:“汝得生路矣。”遂令去其刑具。令役立传周木连到案,问之曰:“令政桃园戏妻者,非汝耶?”木连曰:“是。”公曰:“冒摘桃人而淫其妻者,亦汝耶?”木连不认。公曰:“汝冒政而欲淫其妻,钱女冒其妻而与汝交。钱女言汝背后左肩下有疮疤如钱,若无之,则真非汝。”令役袒其背视之,果有疮疤如女言。公曰:“钱女之言不妄,汝与钱女有私亦不妄。”木连不言。公令提钱女面质,木连不得不认。公曰:“若然,车三亦汝伤害矣。”木连不服,公曰:“钱女所赠之履,何以在车三尸怀中?”木连自维无理可辨,遂直言害车三之故,案始定。
虚白道人曰:天与水违行而讼起,险与健相攻而讼成。刑固不可废,讼亦不能无,而听之实不易易也。魏戍望轻,不断梗阳之讼;子反辨短,莫决皇戍之辞。以知有忠信之实,慈惠之心,而始优为之。故听讼者无先入之成心,则闲孚皆有当;无违理之偏听,则不肖无所容。惟有以尽其相,穷其神,而摘伏惩奸,始破小人之胆;惟有以关其口,夺其气,而诘奸锄暴,始安良善之心。不然,而欲悉其聪明,致其忠爱,亦綦难矣。陇州三案:一巧分伪诈,具是非之明;一深用智谋,成细微之案。至于周木连之案,深思端绪,罪坐真情,俾无辜无戴盆之冤,淫凶无漏网之幸。使云生李太守知之,亦将录于《刑案汇览》。
事妙文亦妙,两堪不朽。上元李瑜谨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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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七 王富段成
岁次己末夏季,十九日未初,武库焚,声如怒雷,闻三十馀里。余斋违城六、七里,其声更厉,窗纸为之破,斋中尘落如雾。初以为无云而雷,及南望,浓烟飞腾,上冲晴空,意谓武库被火。移时,问南来之人,果然。次日以他事赴城,因往观之。武库地基,火药坐坑四处,阔皆二、三步,深悉四、五尺,砖石木料悉为火药冲去;邻近房舍全无,人之被火药所伤,塌屋所压而死者,不知其数。其时,有无故远之而脱其难者,有无故近之而遇其害者,诚生死有命矣。
有木工王富者,西关人。一弟名贵,嗜赌,往往赌输典衣,富屡为回赎之。是日,富在武库修理木器,贵质衣而赌,输,赴武库寻兄索钱赎之。富见贵赤身,问之,贵实告。富怒,揪发捶楚,贵忍受不返手。库人拉问之,知渠为胞兄弟,曰:“令弟既已质衣,理合出钱使弟赎回。”富曰:“回赎已非一次。”库人曰:“即非一次,胞弟无衣,亦不宜坐视。”富曰:“即出钱与之,难必其不复赌,其衣未必能赎。”库人谓贵曰:“赎衣后,务必来此,使令兄见之。”贵应诺。贵执钱去,未几衣衣回,立富面前不语。富见之,不禁暗喜,谓贵曰:“日将午,汝必自晨未食。”贵答以不饥。富曰:“勿欺。吾傢伙篮中尚有钱文数十,可取去买饭用。”贵取钱东行,愧悔交深。不深饥,因登北门楼,卧石台。既而有二人来,视之,素相识之博友。一人曰:“汝兄有难,可速救之。惟东行数百步,可免祸。”一人曰:“适才渠受其兄之紾,怀恨必深,即语之,亦未必听从。”贵曰:“是何言也!兄之紾吾,是吾自取,于兄何怨。”言已而醒,知为梦。忽忆其二人早死,大惊,急起而赴。恐直言兄不相信,遂伪言曰:“邻街张某欲作室数间,请兄敦匠事。今张某在汇波阁立俟见兄,定兴工之期。”富亦闻张某欲修造,遂信之,立同贵行。至阁,问贵曰:“张某安在?”贵未及答,而武库焚。及富见在库者悉遇害,曰:“张某,吾之救星也。”贵曰:“张某无修造事,实弟伪言之。”始以梦鬼之事语兄。
余庄人某,贸易归,路经齐河桥,在桥下饭肆买用饮食,见一人与肆人言武库事,欲听之以证传闻,而其言已终,仅闻其人言曰:“吾以五百钱免遭横死,幸莫大焉。”言已匆匆去。某问诸肆人,肆人细述之,曰:“适去之人,食兵马粮,姓段,有二名,本名志成,在官名成。武库事前数日,在此少休,吾问其姓氏,段兼言为火药事,奉官差进省。时桥头一大车输载不行,盖以桥头坏一石,因伤车轴故也。段见而问之,吾历言其故。段趋视而回曰:‘坑坎不阔,修补亦易,岂可坐视为行客累?’吾曰:‘无施主。’段问所费,我对曰:‘五百文足矣。’段曰:‘所费有限,吾欲捐输。惜吾公事在身,不暇为此。’吾曰:‘客果有此善心,吾愿代劳,以襄盛事。’段曰:‘可。’吾曰:‘客几日可毕公事?’段曰:‘大约六、七日即回。’吾曰:‘客来时验功,断不肯迟延,以负善意。’段喜,出钱而去。段去后,吾即觅石工修理。段回见之,大喜曰:‘如此坚固,无累行人,悉君之力也与!’吾曰:‘乐施在君,吾何力之与有?’既而,段自言曰:‘吾之得归,诚万分之幸。’吾问之,段曰:‘武库焚时,吾在武库盹睡,忽闻唱名声,一唱一应,如对册。唱及吾本名志成,应之者曰:勾除矣。其人问故,应名者曰:以其有重修齐河桥之阴功。吾梦寐间闻之大疑,转念吾本名无人知,或人与吾同姓名。即有人摇吾醒曰:官府立传。吾朦胧从之东行。其人在前,止违十数步。过北门,其人忽不见,心方惊疑,而武库焚。’吾曰:‘若然,君之得免横祸,即以修补桥顶石坑之事乎?盖虽所费无多,究属修补,既为修补,即可谓重修,其事虽微,其用心实巨。不然,何以得感神明,除君名于鬼册也?’段始惊悟曰:‘君言是也。’”庄人某归,知余方事著述,因特造斋细述之。
虚白道人曰:以木工之兄而笃于友弟,斯亦奇矣;以嗜赌之弟,适受大辱于兄,一闻兄有大难,遂释怒忘怨,急急赴救,为尤奇。以食粮之人,而诚于轻财,斯亦美矣;在行路之际,且有公事在身,偶见车陷于桥,辄解囊出钱,切切修理,尤为美。夫事至于奇而尤奇,美而尤美,则出乎寻常矣。事出寻常,则时在人耳目间,神不有以保护之,无以见造物福善之举。王富段成之得免横祸,不亦宜乎?
勿谓善小而不为,其斯之谓欤!平陵段以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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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之八 顾清高
(此缺一页半,约五百馀字)穴中,掘穴半尺即得之,然可勿与卜,盖卜则坏张六名。”顾曰:“止言物坠鼠穴,不露张六名。”翠可之。顾以翠言告车三。车三果于鼠穴得之。张复佣之,车不可。
一老媪问子病,曰:“吾子勾成,年十七矣,忽得异症,今病笃,敢问尚有一线生路否?”顾曰:“来日听信。”顾语于翠。翠曰:“已登鬼册,不可为也。”顾告媪,媪恸哭,哀求细为推究。顾百辞劝解不去,不得已,曰:“吾妻知之,或兼能拯汝子,可亲身苦求之。”媪喜。见翠言所求,长跪不起。翠怨顾曰:“君多言,妾未掌生死簿,安能知人寿夭。”媪曰:“老身止此子,子死,吾亦不欲独生。祈大施法术,拯老身母子命。”言已,饮泣不止。顾从旁恿怂之。翠谓媪曰:“请起。仅有一术:子归,扬言子已死,门打提幡,使令郎卧灵床,覆纸被,严关门户,家人悉举哀。巳、午、未时过,子可寿至古稀。”硃书符三道,令媪糊大门、寝门及纸被上。媪受符欲去,翠复曰:“令郎若愈,万勿来此致谢。”媪如翠言设施,成果愈。又一姣好少年平树德,问功名。顾卜之不吉,疑之,请次日为之细推。翠闻之,曰:“吉。妾命题令渠作文,君为笔削之,两月后岁试必入泮。受业门生之报,将高标门墙外矣。”顾言于平曰:“非见子文不能断。”平请命题。顾即以翠所出之题告之。平作文呈顾,顾细为删改。平见之大喜,遂师事顾,按课作文,顾亦每课尽心修饰。及院场,平录课文,取案元。由是卜名大著,自高声价,而握粟者仍接踵而来,且扣平入泮之故,愿从顾学者有徒。翠为苛择,仅得有友五人焉。及科试,五徒应试,皆取案元。盖县府院试及古场也,其一拨入府学,亦居第一名。于是朋来自远,从学日众。顾遂止卜设帐,同人称美局焉。忽来一人,容饰彬雅。自言:“姓殷,居邻邑。有一女,年十七,三月前得迷症,卧不起。兹饮食渐减,病甚笃。闻先生善卜,故不远百里而来,敢烦占断。”顾曰:“仆不业卜已二载,且是谋非吾所能及也。”殷固求之。顾曰:“三日报命。”殷去。及晚,顾语于翠。次日系顾初度,翠饮过量,醉。顾自斋回,灯明于室,见一白狐卧榻上。忽出,立寝门外大言曰:“锡灯熔化矣!奈何不俟予先寝?”翠答于室曰:“妾醉,故合衣假寐,非寝也。”顾乃入,曰:“殷某之事如何?”翠曰:“殷女之魂,被王姓巫镇压秋千院苦水井中,欲殷求其医治而图其赀。殷弗求之,故无愈期。可用顷筐盛女衣入井,呼女名穿衣,连呼数声,提筐至女卧室,将衣覆女身,即愈。君止言遗魂于井,勿言被人镇压可也。”顾曰:“卿未卜先知,得勿仙乎?”翠曰:“妾之行藏,君已目睹,何故问?”顾曰:“未也。”翠曰:“门外大言之心,妾实感激不尽。”顾以翠言语殷,殷匆匆去。一日顾与翠把酒闲话,忽见殷率一妇与及笄女入。顾惊问之,殷指妇、女曰:“此吾妻与吾女也。小女得君术,病果愈。未愈之先,吾尝言有能医之者,嫁之。欲践前言,故送女到此,以充媵妾。”顾曰:“仆已有二妻,断不能如命。”心恐翠嗔,故词严厉色以辞之。翠笑曰:“意愿难瘦。设再有二三美人,量君亦乐于容纳。且是女丽而贤,君之家室嗣必赖其成就。”于是为理合卺事。及晚,翠谓殷曰:“良人之所好,妹知之乎?”殷笑而不言。翠曰:“移时妹即知之。”
顾陡思故乡,欲归,而虞资斧不足,商于殷。殷曰:“尽足用矣。盖连年君所得银钱,另置一处,未少动。”顾愕然曰:“日用何来?”翠曰:“非君之所得,即妾之所出。他人尚能比亻次耶?”于是,将所蓄悉交于殷,曰:“除路费外,可密藏之。”殷愕然问故,翠曰:“其故不可预言。”顾治任归。至中途,遇山水阻去路,店居以俟水消。偶出游,见山下一兰若,墙垣倾圮而殿宇巍然。入视之,见神案上有石子大如拳,异之。殿隅有石数块,因举石投其中。壁间有以香煤画飞禽者,翅足悉备而无首,因用神前香煤代画之。忽自外来一大汉,连顾左右,立顾身后视之。顾绘毕,大汉笑曰:“神案之石子,其君投于殿隅耶?”顾曰:“然。”其人大喜,曰:“有一事相商,祈君移玉从我去。”顾视其人,面目凶横,辞之。其人握顾腕强之,顾不得已从之。山径崎岖,行甚不易,约五、六里,至一幽谷石室中,有八、九人席地聚饮。大汉大言曰:“吾请得大王来矣。”众悉起,逊顾上坐。他一人曰:“吾等十人,作无本生意,悉粗率无谋,欲请文学之士,推作首领。庙中神案之石子,壁间之飞禽,皆假之为卜缘也,君悉应之,可知天缘有分矣。”顾知为伙贼,力辞之。一人怒曰:“来时由君,去时恐不由君。”言已,举刀欲杀顾。顾大惧。忽来一人曰:“且慢,顾先生吾契友也。先生系副贡,不解吾等营生,约之入伙,为累实多。”谓顾曰:“吾送先生归。”至中途,顾问:“何处与汝有旧?”其人曰:“吾名张六,昔车三翡翠玉玩实吾藏置鼠穴。先生知之而不言,迄今感念不置。”顾曰:“汝知务施报,亦豪杰也,奈何为此不法,自寻苦恼?”张六曰:“吾亦悔祸。君善卜,请即为吾卜之。”顾令张自言一时。张曰:“即此时。”顾曰:“时为戌初。”遂袖占之,惊曰:“大祸在即,可急赴旅店避之。”甫至店,时明月莹澈,见一武官率百馀兵丁衔枚驰过。顾曰:“祸事即在此。”张欲尾之,顾阻之曰:“渠既由此而往,必由此而去。待之可也。”移时,官获数盗而来。自门隙视之,悉张六党类。张曰:“设今吾不拯君,吾亦不能脱此大难。其中确有报应也。”言已而去。顾向二妻述遇难脱难之故,尤氏曰:“妾知之。若无张六,妾亦设法拯救。但怒贼举刀时,深恐张六来少迟耳。自富民起程时,妾即欲别君,所以迟延至今者,亦为君有此大难。难星已过,请从此永别。”言已而杳。殷氏惊曰:“尤姊何往?殆非人乎?”顾历言之,殷始知尤氏为狐。
顾至家,殷见顾嫡妻山氏。山不礼,殷厌其骄傲,因各居;山亦听之。未几,顾没。山无资,不得已商于殷。殷出资理殡事。山德之,欲与同居,殷不可。山继没,殷复出资殡之。山子名命,虽已成丁,未有室。山治家严谨,山没,命无忌惮,渐肆饮赌,产业罄尽,就食于殷,殷厚恤之。命窃鬻殷物作饮赌费,殷叱之,命不服。将鞭之,命曰:“鞭母生之子可,吾非母所宜鞭也。”殷大怒,摈命门外不令入。命外游数日,食饮无门,不得已,诣殷请罪。殷不受,命惭而去,乞丐为生。冬着秋衣,怜寒无人,苦不堪言。一日乞钱货肆,其财主郝翁谓命曰:“汝苦寒如是,盍回家祈怜于令堂?”命曰:“母心狠,祈之无益,且母不如媪仆。盖吾每至饥饿难堪时回家,仆媪俟母寝,另为吾炊。食后,将食馀令吾筐携之,且凑给钱文二、三百。”郝翁哂之,曰:“今吾有友设施棉衣,汝明日来,代为求之。”命喜甚。次日早至,郝为求裳衣二件。命大喜,将执之而去。郝曰:“且慢,施主恐汝仍衣身衣,货此饮赌,须将身衣脱下。”命易衣而去。至春季天暖,命货棉衣夹,夏鬻表衣里;至冬仍号寒行市墟,郝仍为之易棉衣。命之德郝不啻再造矣。命之从事乞丐也,每遇大雪淫雨,不能干人,辄有賙以钱文或干糇者。命以为时运之通,而不知其中之有故也。
一日,佣送行客赴他邑,归,于路忽腹痛难支,急走。忽见一第,一少妇立门外,意欲急前哀其烦人医治,尚违数武,倒地不能言,而心甚明了。少妇急遣人扶命入客舍,卧榻上。少妇自言曰:“此等暴病,立能毙人,再迟片刻,即不治。”急以药丸纳命口,以清水送下。少时,痛顿止,口亦能言,但四肢无力不能起。少妇曰:“汝顾命耶?”命曰:“然。”曰:“穷困如是,酒赌宜戒也。如能戒之,吾语汝以生全之门。”命曰:“矢从此戒之。”少妇曰:“汝归,至邑东门内某店,问有客名勾成者,自道姓名,渠必厚恤也。”言已,执灯掩扉去。命心计曰:“宜询妇姓氏,容日报效。”转念:“渠既知吾姓名,必与有亲谊,明晨细询未晚也”。未几睡去。及醒,闻松涛盈耳,开眸审视,身卧松林中,大惊。时东方已晞,见衾裯维新,上覆新衣,并袜履悉备,而所着敝衣俱失所在。因着衣而起,枕边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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