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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部分（第1页）

“斯坦福中尉？”

迈克尔转过身，一个炮兵团的下士走过来，神情严肃而略带歉意。

“上尉说，或许你得看一下。”下士朝路边的树丛里点了点头。

迈克尔看着下士指示的方向，没什么不寻常的，只有遮天蔽日的树阴延伸到被部下戏称为“死亡陷阱走廊”的小路边。一切都很平静，零碎的阳光洒在厚厚的落叶上。迈克尔好奇地走到路边，下士跟在身后。他犹豫了一下，拨开树叶。不对劲，他没有看见，但已经感觉得出来。他的眼睛适应了微弱的光线，眼前的情形让他张大了嘴，想喊却喊不出，身体颤抖着，喘不过气来。

是贝乔，被五花大绑，大拇指吊在树上。如果他还有脚的话，可以碰到地面，但脚踝处只有两团残肢，仍流着鲜血。他的命根子被割掉了，口里塞着一团破布，不让他叫出声。在他身边的地上躺着两具赤裸的尸体，都是菲律宾士兵。一个的头和四肢都被砍掉了，另一个手绑在背后，成了刺刀训练的靶子。迈克尔的手垂了下来，树枝弹了回去，隐去这一毛骨悚然的情景。

“对不起，长官，”下士结结巴巴地说：“但上尉说可能是你的一名队员。”

“是的。”迈克尔好不容易才从哽咽的喉咙里挤出两个字，“是的。”

他盯着眼前平静的绿墙，树影婆娑，阳光明媚，但他都没有看到，脑海里尽是那一幕血腥的情景，怎么也无法接受。他已经见惯了流血的场面，但今天的残忍血腥却第一次让他绝望。

“中尉，你还想阻止那家伙杀光那些浑蛋吗？”下士的问题微弱地传了过来。

他转身离开，心里知道贝乔的样子会一直伴随着他。军部因为自己拯救了贝乔的命而授予他勋章，下一次救人的时候，他告诉自己，人家避过了一颗子弹，但可能会死得更惨。

作为一名飞行员，道格拉斯？斯图尔特习惯于杀人于百步之外，死亡并没有成为个人经验。巴丹的战斗血腥残酷，面对面的交战带给了他新的体验。他并没有作好准备：海军学院的训练，飞行学校的训练，世界大战的电影都无法提供类似的刺激。真正的巴丹，他觉得，好象是一座电影院，没有人愿意买票观看这场真正的战争。天哪，当初他选择军旅生涯是怎么想的？罗伯特？泰勒演的《飞行任务》？加利？库珀演的《长天飞翼》？

《歌唱的种子》第三十三章（4）

他在尸横遍野的战场蹒跚而行。如果这是胜利，他猜想，那么失败又会是怎样？他和贝乔已经失散了几个小时，他们遭到一支日军小分队的伏击，分头跑开。道格拉斯准备赶上大部队，他们正朝下一场战斗进发，离公路那有几英里。气味臭得不行，不单单是尸体发臭，伤口也发臭。坏疽会迅速蔓延，截肢成了唯一的选择。他走过更多的尸体，血肉模糊，白骨嶙嶙，到处的景象让他对人类感到羞愧绝望。没有书或电影能描绘出战争的恐惧，没有事物能表达出死亡的毫无尊严。

道格拉斯总算赶上了在西边公路安营休息的部队。

“嘿，斯图尔特先生，回来了？出什么事了？”

“我遇到一个漂亮小妞，请我吃烤鸡，又一起亲热了一下。”他开玩笑道，看到众人脸上的表情，又看了看周围，“有人看到贝乔吗？”他不安地问。

他们看着他，身上血迹斑斑，眼睛已累得不行，快要崩溃了。他们知道最好别告诉他，于是摇摇头，看着别处。他们并没有撒谎，谁都没亲眼看到贝乔，但谁都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一辆医疗车停在了路中。

“怎么了？”道格拉斯问坐在一辆吉普车车轮上的水手。

“一个坦克队员回来了。”水手回答，庆幸话题转移了，“一颗日本炸弹爆炸，尽管没打中，但坦克上的铆钉都被轰了出来，象子弹一样，伤到了他们。”他恨恨地摇摇头，“该死的装备，比日本人还危险。我扔出去的手榴弹很多是臭弹，如果扔出去，那是告诉日本人你的位置，好让他们用小口径子弹收拾你。”

这种抱怨已是屡见不鲜，道格拉斯几乎没听下去，他已精疲力竭，坐在地上，靠着吉普车的轮胎，摸出一根精心保存的烟屁股，点上和吉普司机一起分享。公路看上去很平静，他开始打盹，合上眼睛。上帝，好累，但总算回到队伍里了。他觉得格外舒服，道格拉斯爱上了这帮战友，一个月的战争洗礼让他体验了胜利的狂喜和死亡的绝望。他不喜欢战争，但他喜欢这种感觉，他甚至希望战争不要停止。很奇怪，很可怕。

到了2月9日，巴丹的西边解除了威胁，日军的登陆部队被消灭，巴丹的战斗暂时平息。尽管对手已被严重削弱，但由于伤亡惨重，日军无力再发起进攻。日军没有预料到在巴丹会遇到如此顽强的抵抗，东京严斥指挥作战的将军战斗不力，两次拒绝了增派援军的要求，因为在新加坡和印尼群岛，更需要支援。

“老人星号”的队伍胜利了，在四面无援的情况下打了一场胜仗。队员们靠在树下休息，明天，他们将回到马里维尔，回到菲律宾女孩身边，回到美国护士身边。他们仍身处飓风的中心，等着第二场风暴的袭击，日本人并没有结束战争的念头。

《歌唱的种子》第三十四章（1）

“夫人；　快来，快来。”一个园丁跑过来找玛吉特。她正站在大厅里，摆弄着一盘鲜花，和凯瑟琳聊天。他拉着玛吉特的手，催促她走快点，眼睛睁得大大的，充满了恐惧。“快点，夫人。”凯瑟琳匆匆放下杯子，跟着她们来到草坪上。

在山脚下，港湾炸开了锅，空中弥漫着白色的烟雾，隐约传来模糊的轰炸声。空袭警报宣告着轰炸巴塔维亚正式开始。起初，在山上观望的人并不怎么当回事，小小的飞机四处穿梭，有如臭虫一般，轰炸机也不过象小孩的玩具，看起来那么不真切。直到港口和停泊的船只冒起了浓烟，几只“臭虫”从天空中坠落，摔个粉碎，他们才意识到事情不妙。

玛吉特的伙食供应卡车并没有被征用，平民区的伤害不是太大。现在是2月9日，离凯瑟琳动身去澳大利亚还有三天。汤荣普里欧港港口挤满了船只，都是从东边的港口过来避难的。凯瑟琳的船也在沉船之列。她安排了尽可能早的航班，改乘澳大利亚的一艘渡轮，从新加坡出发，在2月17号离开巴塔维亚。玛吉特仍不肯走，荷兰当局认为联军舰队能抵御日军的入侵，玛吉特在担心害怕与相信当局中摇摆不定，但最后决定留下来。

日军正迅速合围爪哇群岛，到1月底，他们控制了英国和荷兰的波尼奥岛，将麦提亚纳入势力范围。到了2月份上旬，他们掌握了西里伯斯岛，巴塔维亚和苏拉巴亚进入了轰炸范围。随着日军的步步进逼，盟军的海上力量象救火队员一样从一个地方赶到另一个地方救援，但没有了空军的信息支援，他们赶到时总是太迟，有时甚至走错了地方，即使赶到了也总被日军的飞机轰回去。一周后，对巴塔维亚的轰炸开始了。另一个消息传来，整个印尼群岛的欧洲人的信心都被震撼：新加坡，英军牢不可破的要塞，宣告投降。日本人取得了历史上最大的胜利，英国人则接受了最屈辱的失败。玛吉特决定把两个孩子送到在澳大利亚的查尔斯爵士那里，凯瑟琳放弃了下一趟客轮，帮忙把孩子和家庭教师送过去。她很担心，但仍寄希望于格拉斯弗德将军能恪守诺言，尽早送她出境。

新加坡投降4天后，坏消息接踵而至：日军的空军摧毁了澳大利亚的港口城市达尔文，击沉了从菲律宾撤退的许多美国军舰和10天前逃离巴塔维亚轰炸的商船队；在北方，苏门答腊岛和岛上的油田落入了日本人手中。在南边，据说巴厘岛也沦陷了。英军决定撤出爪哇群岛，只留下象征性的几艘船。他们不愿意看到宝贵的海上力量被无情的战争摧毁。荷兰人收到消息，气急败坏，认为英军的行为是严重的背信弃义。

“该死的英国人。”伯纳德听到消息，气冲冲地骂着玛吉特：“总有一天我要加入德国人的行列。”

美军留了下来，他们向荷兰人作出承诺，准备履行诺言，直到荷兰人同意他们撤出为止。想到汤姆的安危，凯瑟琳焦急地盼望着命令能早日下达，不要等到无可挽回的时候。新加坡和达尔文都沦陷了，汤姆的船被勒令尽快加入爪哇的盟军舰队。

盟军海上舰队将与军力占绝对优势的敌人对垒。日军前往爪哇的海军由七艘航空母舰、13艘重型巡洋舰、6艘轻型巡洋舰、53艘驱逐舰和97艘运输舰组成，呈三支小分队前进。盟军的海上力量只有两艘重型巡洋舰、三艘轻型巡洋舰和11艘驱逐舰，实力十分悬殊。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歌唱的种子》第三十四章（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