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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我看到了‘董生伸手挑向金钩,下了红绡帐’这段,就从这里开始读罢。”楚龙吟闭着眼道。
“‘董生伸手挑向金钩,下了红绡帐’,”我找到了他所说的这一段,继续往下读,“‘却见素兰小姐早便迷离了翦水眸、微启了樱桃口,云鬓斜堆,酥胸半……’——!!!!”
我一下子刹住了嘴,气瞠地瞪住身边这个可恶至极的流氓男人——他——它——它这个混蛋!混蛋!居然——居然让我给它读色。情小说!我——我咬死它!啊啊!
“嗯?”他微启眼眸睨向我,“怎么不读了?”
“读不了。”我咬牙道。
“有不识得的字么?”他重新闭上眼睛不紧不慢地问。
“没有。”我狠狠地瞪他,虽然他看不见。
“那却为何读不了?”他万分邪恶地明知故问。
“我不读这样的书。”我硬声道。
“你不穿衣服,所以老爷我就得光着么?你不吃饭,所以老爷我就得饿着么?”他仍旧闭着眼,一手伸进半敞的前襟里挠着痒,闲闲地说道,“你若不愿读也罢。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奴大欺主的罪名可是不小,念在你是初犯,老爷我可以从轻处罚——就收回你那一成的奴籍罢。”
“你——”我气得脱口道。
“‘你’?”他睁开眼来似笑非笑地望住我,“雄伯没教过你做奴仆的规矩么?用‘你’字来称呼老爷我可是大不敬呢。你倒是说说看,这一次老爷我该如何罚你才好呢?”
好汉不吃眼前亏、好汉不吃眼前亏!我拼命劝慰自己要淡定要忍耐,鸡蛋碰石头的结果显而易见,我,我特么的忍!
“小的错了,老爷勿怪。”我面无表情地望住他。
楚龙吟坏笑了一声,道:“罢了,既是初犯,下不为例。读罢。”说着又闭上了眼睛。
暗暗做了几个深呼吸,重新接着方才的往下读,强迫自己不去思考这书上的内容,语声冷硬如金石之音,饶是如此,读至那十八禁三十六禁七十二禁及特么的一百零八禁的地方时仍是扛不住地放低了声音,以至于楚龙吟这混蛋干脆坐起了身将耳朵凑到了我的唇边听。
至一串“嗯嗯啊啊”的语气助词之处时,我实在是读不下去了,抬眼瞪向他,咬着牙道:“罚我罢,我领了就是!”
楚龙吟忽地放声大笑歪倒在榻栏上,泪花都笑迸了几颗,上气不接下气地道:“小情儿果然老实……让你读你还当真读了!……有趣儿!小脸儿通红忒个有趣儿!——你是女人么?是女人为何还敢看斯书、读斯书?——你是男人么?是男人读读这东西又有何妨,何至脸红如脂?——真不知该说你是过于老实了还是过于无畏了!哈哈哈哈哈!”
我脑中一片空白——这个混蛋故意耍我故意整我故意玩儿我!吓唬我要收回我那一成奴籍、给我惩罚,全都是假的——全都是故意的!他不过是在试探我!女扮男装的我再怎么掩饰也是会有些娘娘腔的,若不是此前他没收了楚凤箫借给我的那四本书让他不敢相信我是个女人,只怕我的真身早便给他揭穿了。然而今天通过庄夫人主动约我吃饭以及在晚饭时的反常,让他怀疑了我就是庄夫人想要找的那个“姑娘”,可是庄夫人却偏偏又不承认,他便随手拈了这么一计来试探我的真身,倘若我当真是女人的话,必然打死也不肯读那本书——这天下还有谁能想出这么混蛋的主意来试探人的性别的?!——他这个亘古第一大流氓大痞子大恶棍!
从未有过的愤怒涌入脑中,我扔下书纵身向他扑过去——也许是我扮男人扮得时间太长,又许是女人也有暴力的一面——不管怎么说,我实在是无法忍受了,我要揍他——哪怕明知不是对手,我也要揍他——哪怕事后会捱他板子被他卖掉或是打入大牢,我也一定要揍他——这一刻我什么都不想顾什么都不想管,我就是想揍他——我不奢望揍得他鼻青脸肿血花四溅,我只求让他疼一下,让他疼!否则他就不会知道我有多么的愤怒,我要让他知道!
我扑在他身上挥起拳头砸向他那大笑着的脸,被他伸手攥住了我的手腕,我又挥起另一只手,仍被他眼疾手快地攥住,挣脱未果之下,我俯下头,一口咬住了他因拉扯而露在襟外的右肩肩头,狠狠地咬下去,恨不得吸他的血吃他的肉。
他用力坐起身,想要站起来挣脱我,可我死死咬着他只是不肯松口,他踉跄了一下又倒回榻上,翻身把我压在身下,用一只手将我的两只手摁在榻上,另一只手去捏我的下颌,硬是把我的嘴捏开松掉了他的肩头,攫起我的下巴,让我仰脸对上他那双眸子,带着些许好笑,带着些许疑惑,甚至还带着些许不知名的动容,强势地撑进我发红发涨的眼中来,不容闪避。
“臭小子,”他唇角勾起笑,掩去所有他险些泄露的心思,“你属狗的么?”
“我是人。”我气喘着狠狠地瞪着他,“你把我当成什么?狗和猫?任由戏弄?”
他看着我发抖的嘴唇,看着我不肯眨一下的眼睛,半晌才又笑道:“不许哭——老爷我最讨厌娘儿兮兮的男人!”
“我没哭!”我怒声道。
“没有么?你眨下眼我看看。”他笑着压下脸,呼吸喷在我的口鼻间。
我倔强地继续瞪着眼睛狠狠看他,他却忽地将唇一撮,冲着我的眼睛轻轻吹了口气,条件反射之下我的眼睛一眨,两道泪水就这么顺着鬓角滑了下去。
我愤怒又难堪,挣扎着想要推开他,可他沉得像头熊般压在我的身上纹丝不动,令我连飞快地擦去泪水以遮掩我的脆弱的机会都没有。
我继续瞪着他,用凶狠的目光告诉他我并非软弱。他望着我,在我眼角的泪光里闪了闪他的眸子,而后舔舔嘴唇,笑道:“都是男人,难道还要老爷我给你擦眼泪不成?”
——他相信了?相信我是个男人了?相信我只不过是个会被他轻易欺负哭的娘娘腔的男人了?
——依旧不可饶恕!
我猛地向上抬起头,用额头狠狠地撞向他的面门,就听他“唔!”地痛呼一声,松开了我的手,捂着脸直起身子靠在了榻栏上。我飞快地从榻上翻身起来跳下地去,冷冷瞪向他道:“我的命就在这里,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对或不对
楚龙吟捂着下半边脸望着我,然后拿开手,露出挂着两道鼻血的瑰丽面孔,既未生气也未笑,只是向后一靠,倚在榻栏上,淡淡地道:“钟情,做老爷我的长随,你觉得委屈是么?那好,我来问你:之于你的籍贯来历问题,老爷我堂上堂下问过你不下三次,你次次回答不一,且无法提供籍贯证明,按照我朝律法,无法提供籍贯证明且无法查实身份者,一律视为无籍流民,即俗语所谓的黑户,老爷我如此对你断定,对还是不对?回答。”
“……对。”我咬牙作答。我确实对这肉身的来历一无所知,她是个乞丐,若我如实告诉楚龙吟便无法解释我识字且还会写字的原因了。
楚龙吟便又淡淡道:“我朝律法又有规定:凡无籍流民,不得从事买卖,不得从事生产,对此刑罚有三:其一,流刑三千;其二,终身行乞;其三,没入奴籍。老爷我念你年岁尚小,恐抗不住流刑之苦,又见你通文识墨,终身行乞又将你之才埋没,因而酎情量刑,判你没入奴籍,若侥幸得遇明主,知才善用,总好过流放亦或乞讨——老爷我对你所作判罚,对还是不对?回答。”
“……对。”我不得不承认,判我为奴的确已是最好的结果。
“身为长随,主子衣食住行坐卧起居皆在你职责范围之内,铺床叠被梳洗更衣,端茶磨墨打扇捶腿,随时答应随时听唤,样样是你分内之事。无论你是男是女,婚丧嫁娶身家性命,依法依理皆由老爷我掌管——你人都是我的,正如我的左手右手之于我,我正正当当用自己的‘手’洗脚沐浴读杂书,对还是不对?回答。”他说着用手一抹脸上鼻血,满面委屈。
……是……是,这里是古代,他是古人,在他以及所有古人的认知里,他对于我所作出的种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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