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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帮闲惊诧的目光中,陆贺迈步上前,沿着御街外侧走向赵佶。“宋兄,别来无恙!”赵佶端着扫帚,正扫着御街上被风吹来的落叶,耳边忽然听到熟悉的问候声。抬眼望去,顿时一愣。陆贺!不过赵佶脸皮到底厚,短暂的尴尬过后,便拱了拱手,故作惊喜道:“原来是道卿兄。”他心里清楚,既然陆贺来了京师,自然知晓自己的身份。而眼下却依旧唤他宋兄,显然是顾及自己的面子,因此他也乐得装糊涂。“宋兄你这是……”上下打量了一眼赵佶,陆贺佯装诧异。赵佶不慌不忙地答道:“哦,为兄犯了些错,引得陛下不快,因此陛下略施小惩。”“原来如此。”陆贺点点头,旋即邀请道:“天下之大,你我二人能再次相见,实属缘分。眼下时值正午,我做东设宴,还请宋兄赏脸。”赵佶大手一挥:“道卿兄难得来一次京师,怎能让你做东,我请。”“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一想到当初在燕子山极乐园,赵佶从怀中掏出几十万贯青钱的画面,陆贺也不再推辞,点头应道。“陆兄稍待。”说着,赵佶扔下扫帚,热情的拉着陆贺就朝附近的王楼走去。他一日上工五个时辰,期间会有半个时辰用以吃饭歇息。那帮闲傻眼了,到手的生意被截胡了……好在陆贺是个讲究人,从怀中掏出一把铜钱递过去,轻笑道:“陪我逛了半日,辛苦了。”“大官人豪气,祝大官人子孙满堂,平步青云,财运亨通。”只逛了半日,便拿到一整日的工钱,这让帮闲欣喜不已,漂亮话不要钱一般往外洒。两人有说有笑的来到王楼。掌柜见到赵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面上却笑呵呵地迎上来:“哟,侯爷大驾光临,快且里面请。”“今个儿本侯宴请好友。”丢下这句话,赵佶轻车熟路地领着陆贺来到二楼雅间。坐下雅间,赵佶娴熟的接过热帕子,擦拭着脸,同时口中报出一个个菜名:“招牌梅花包子来一笼,炙子羊肉,烧牛尾,水晶团子,一尾清蒸大黄鱼……”陆贺劝道:“够了够了,伱我二人,何曾吃的了这般多。”“就这样罢。”赵佶又点了个汤,这才作罢。很多,酒水与鲜果被端上桌。赵佶端起酒杯,好奇道:“道卿兄怎地来京师了?”陆贺也不隐瞒:“吾随陛下一起来京。”“恭喜了。”赵佶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当初逃难之时,陆贺口口声声不愿入仕,而今却跟着韩桢小儿来京,显然是要被重用,这不是打他的脸么。陆贺显然也意识到问题所在,补充了一句:“我本无心入仕,奈何好友在陛下面前冒险举荐。”“原来如此。”这番解释,让赵佶心头好受了些。“那夜分头出逃,陆兄妻儿无恙罢?”“多谢宋兄关心,拙荆与犬子安然无恙,逃到山脚下后,正巧遇上一波难民,顺利抵达江山县。”两人品着酒,聊起了极乐园的往事,不由一阵唏嘘。一顿饭直吃了半个时辰才结束。赵佶心满意足的唤来跑堂伙计:“结账!”伙计推门走进雅间,笑呵呵地问道:“侯爷吃的可还满意?”“还凑合。”赵佶摆着谱。伙计说道:“诚惠二十八贯三百文,侯爷能赏脸,零头就抹了。”“嗯。”赵佶轻哼了一声,假模假样的伸手在怀中摸索了几下。他有个屁的钱结账,全身上下只剩二百来文,还是前几日发了俸禄,用剩下的。果然,只见摸索了片刻,他一拍脑门:“哟,今个儿上差忘了带钱。”“这顿还是我来罢。”陆贺哪里能看不出来赵佶是在演戏,并未多说甚么,爽快的将饭钱付了。付完钱,他心头不由感慨,这东京城的消费真高啊。只简简单单一顿饭而已,便吃了近三十贯,若非馆驿能免费居住,他身上这点钱还真待不了多久。陆家在龙泉虽名望颇高,可百余年来无人入仕,又不屑于经商,全靠家中千来亩田地。在老家吃喝不愁,还能时常外出游学,可放在这繁花似锦的东京城里,就完全不够看了。赵佶略显歉意道:“说好了我请,结果最后竟还是道卿兄结账,下次我做东,道卿兄一定要赏脸。”“好。”陆贺笑着点点头。“我还有差事在身,就不陪道卿兄了,告辞。”“告辞。”目视赵佶离去的背影,陆贺不由摇头失笑。……翌日。一大早,陆贺便早早地起床了。洗漱一番后,他迈着悠闲的步伐出了馆驿。自那次问策后,陛下没有立即任用自己,陆贺便知晓,陛下是打算晾一晾自己了。对此,他倒是心态平和。正好趁着这段时日,熟悉熟悉东京城。出了馆驿,迈步走在街道上,浓郁的人间烟火气扑面而来。“炊饼,刚出锅的炊饼!”“海错汤饼,尝一口,保准忘不掉啊!”街边巷尾,充斥着摊贩的叫卖声。陆贺顿住脚步,停在汤饼前。海错汤饼,有点意思。“来一碗汤饼。”陆贺扯过小板凳坐下。摊主笑容满脸的问道:“大官人饼要细些还是粗些?”闻言,陆贺不由感慨道:“京师到底讲究,一个小小早摊,饼都有粗细之分。”摊主哈哈一笑,闲聊道:“大官人头一回来京师罢,俺这算不得讲究,樊楼中的汤饼那才是真正的讲究,光是浇头就有三十余种,饼能扯得比头发丝儿还细。”陆贺暗自咋舌,旋即吩咐道:“饼粗一些。”“好勒,您稍待。”摊主吆喝一声,动作娴熟的开始煮面。不多时,一碗香气四溢,热气腾腾的汤饼便被端上了桌。陆贺拿起勺子,浅尝了一口汤,双眼一亮:“果然鲜美。”“那是。”摊主得意洋洋道:“俺特意去山东学的手艺,整个京师,独此一份儿。”陆贺略显诧异:“你去过山东?”要知道,这会儿与后世不同,出一趟远门并非易事。路途艰难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则是糜费颇丰。寻常百姓不是不想远游,而是没钱。当然了,逃荒难民另当别论。“大官人莫不是以为俺在吹牛?”摊主侃侃而谈道:“如今朝廷改制水运,多了不少客船,每日三班船,从五丈河码头乘船到济南府历城,只需百文钱,五日就到了。”“此乃利民之举。”陆贺忽然发现,自己的消息着实有些闭塞了,对北地许多变化,都一无所知。“卖报啦,卖报啦,今日大事件,官家举办全国蹴鞠大赛,赏金一百万贯啊!”稚嫩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一名少年挎着斜包,一边走,一边扯着嗓子叫卖。“全国蹴鞠大赛?”“赏金百万贯?”这则消息,顿时引得街道百姓议论纷纷。陆贺只是略微思索,便明白了陛下此举的深意。借由蹴鞠大赛,促进南北交融。确实是高明之举。……朝廷要举办全国蹴鞠大赛之事,随着《青州日报》传遍大江南北。嗅觉敏锐的富商,立即从中闻到了商机。一时间,无数商人闻讯而动,将商务院的公廨围了个水泄不通。等了一刻钟后,谷菘迈着四平八稳的官步走出公廨。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看着眼前黑压压的富商,朗声道:“本官知晓汝等因何而来,商务院于三日之后辰时一刻,将在卓楼举办一场扑卖会,扑卖蹴鞠大赛招幌,有意者准时参加。”说罢,谷菘也不理这些富商,转身进了公廨。听到要办招幌扑卖会,一些存着捡漏心思的商人,不由面露失望之色。一旦举办扑卖会,拼的就是财力了。蹴鞠在赵宋是百姓最喜爱的运动,因此各地蹴鞠社数不胜数。这个消息一出,南北两地顿时沸腾了。尤其是蹴鞠社的社员们,一个个激动万分,手舞足蹈。尽管齐云社每年也会邀请全国各地的社团,举办比赛,可终归是民间自娱自乐,上不得台面。这次可不同,乃是朝廷举办,且赏金高达一百万贯。虽然打进前三十二支队伍的总赏金,可即便如此,也是一笔巨款。此外,确认参赛的社团,进京食宿全免,哪怕没能打进三十二名,也根本不亏,权当来京师免费游玩趟了。……八月十九。扑卖会如期举行。尽管不少商人觉得自己财力不够,选择放弃,可参加扑卖之人依旧高达二百之众。“吕兄早啊。”吕大甫刚从马车上下来,耳边便响起熟悉的问候声。转头看去,发现是好友严玉财,他笑着拱了拱手:“严兄早。”寒暄过后,吕大甫好奇道:“严兄也打算扑卖招幌?”严玉财经营的乃是药材生意,药材直供各地药铺,做的乃是长久买卖,按理说不需要打招幌。“我来凑个热闹。”严玉财呵呵一笑。吕大甫附和的笑了笑,心中却闪过一丝警惕。凑热闹?骗鬼呢!吕大甫原先做的是皮草和东珠生意,颇为暴利,可惜时局动荡,北地战乱不断,商道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彻底断绝。趁着胶州港与高速公路的东风,转行经营起了海错生意。因为下手够快,且资金充裕,很快便占据了京畿路以及京西路三成的海错市场。从山东十几文钱一斤收来的海错干货,只需运到京畿,转个手便能以三四倍的价格卖出。这还只是干货,若是鲜货,价格能翻十倍。但这个生意,并非他一个人做,仅是东京城,就有好几个竞争对手。此次全国蹴鞠大赛,是个扩展市场的绝佳机会,他自然不愿放过。两人各怀鬼胎,迈步走进卓楼。还没进门,便被一名商务院的补官拦下:“两位止步,且先登记。”“好说。”两人顿住脚步。“姓名。”“吕大甫。”“严玉财。”简单登记了一番后,补官给递给两人一块模样怪异的木牌。木牌前端是圆形,并且有红漆写有数字。吕大甫饶有兴趣地问道:“敢问公差,这木牌有何用?”补官解释道:“木牌数字对应你等的姓名,叫价之时,只需举起木牌即可。”“原来如此,此物倒是便捷。”吕大甫面露恍然。他手中的木牌上,写的乃是二百一十三。也就是说,在他前面已有二百一十二人先一步到了。如此人数的扑卖会,堪称盛况。进入大堂之内,果然坐满了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品着茶低声议论。两人寻了个空位坐下后,便静静等待。当时间来到辰时一刻,谷菘在两名补官的簇拥下,顺着楼梯来到一楼大堂。众人纷纷闭上嘴,一时间鸦雀无声。迈步来到对面的长条木桌前,谷菘朗声道:“诸位并非头一回儿参加扑卖会,规矩本官就不再多言。此次扑卖的乃是三个月后,全国蹴鞠大赛的招幌资格。”“招幌分为四档,以甲乙丙丁为计,甲档为独家冠名。”话音刚落,有人就迫不及待的问道:“谷相公,这独家冠名是何意?”谷菘好整以暇的答道:“独家冠名,顾名思义,只此一家,届时会将扑卖者的商号加入蹴鞠大赛之中。本官举个例子,若南山居拍得,就是南山居全国蹴鞠大赛!”嘶!一瞬间,大堂内响起一连串吸气声。所有人都心脏狂跳,呼吸急促。乖乖。直接将商号冠名在全国蹴鞠大赛之前,用脚趾头想都晓得起宣传效果有多强。这可与在《青州日报》上打招幌不同。报纸上打招幌,许多人压根就不看,或者只是匆匆一瞥,谁家看报纸会盯着广告翻来覆去的看。此次蹴鞠大赛,乃是朝廷举办,势必会轰轰烈烈,引得全国关注。往后不管是谁提到这次蹴鞠大赛,脑海中会不由想起前面加上的商号。众人的反应,谷菘尽收眼底,心中不由暗自敬佩。不愧是韩二哥,随便提点一句,便让这群富商心动不已。“乙档为两家,商号将会以巨型横幅展示在蹴鞠场大门,以及接送各地蹴鞠社的船车之上。丙档为四家,商号印在参赛社团的比赛服的前胸与背后之上。丁档八家,商号会印在蹴鞠场的座椅、球场边缘等地。诸位可都听明白了?”“明白!”众人异口同声的答道。谷菘敲了敲小木锤,发出清脆的声响,朗声道:“既然明白,那么本次扑卖会便开始了。首次扑卖的,乃是丁档招幌,起拍价五千贯,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一百贯。”吕大甫默默品着茶,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对他而言,即便拿不到独家冠名权,也是奔着乙档去,丙丁档他压根就看不上。严玉财犹豫了片刻,举起木牌叫价。他有自知之明,深知财力比不过吕大甫等人,与其到头来落得一场空,不如率先叫价,说不定能捡个漏,以低廉的价格拿下一个丁档招幌。可抱着这般想法的人,不在少数,丁档的竞争出乎意料的激烈。一番叫价后,第一个丁档名额,以一万三千贯的价格被严玉财拍得。扑卖成功,严玉财脸上却并未有喜色,实在是这个价格超出了他的预期,原本以为八千贯就能拿下,不曾想竟超支了五千贯。“砰砰!”谷菘敲了敲木锤,示意众人安静后,朗声道:“接下来扑卖的,是甲档的独家冠名权。起拍价一万贯,每次加价不得少于五百贯。”话音落下,大堂内一片寂静。短暂的沉默过后,一声爆喝响起。“我出三十万贯!”一下翻了三十倍。吕大甫心头冷笑一声,继续品着茶。区区三十万贯就想震住他们?简直不知所谓。果不其然,下一刻又一道声音响起:“我出三十一万贯。”“三十五万贯!”“三十八万贯!”“……”(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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