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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疑惑归疑惑,韦清还是在他卷子上画了一个圈,表示正常完成,他平静地对李宣道:“你可以回去了,出去时注意保持安静。”
李宣不敢多说什么,转身便匆匆去了,韦清望着他背影,极为惊讶地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这就怪了!”
职官考要比制科考简单,只考一场即可,中午时分,随着结束考试地钟声敲响,宣政殿封闭了,礼部的官员们开始按编号清查试卷,整整一个下午,宣政殿里都在异常忙碌,而官员们有的开始上朝,有的则在长安买些土产准备返回地方,不管考得好与不好考试都结束了,五天后吏部就将公布处置方案。
一直到傍晚时分,所有的清理工作都逐渐收尾,接下来便是阅卷了,职官考的阅卷并不是由礼部的官员来做。而是从国子监找了一百多名生员,由他们来交叉评判,礼部的官员除几个重要之人,其余的皆可回家了,韦清是副主考,他当然要坚守至最后。不过管束也没有之前那么严格,家里人可以在侍卫地监督下给他们送一些日常用品。
此刻,韦清和七八名郎中、员外郎就呆在宣政殿的偏殿里,不时有评卷地生员将一些不合格、或是怪异的卷子送来,所谓不合格,就是只有五成以下的正确,这些人将直接被录入黑名单,呈报吏部,而怪异的卷子是有明显的漏洞。比如很多地方都张冠李戴,或者几份卷子张冠李戴的情况雷同,这种情况或许是考生把某两本书经记反。或许就是作弊,需要一一鉴别。
“侍郎,这又是一份不合格者地名单。”一名员外郎送来了一份厚厚地名册,这已经是今天的第三本了,韦清微微叹了口气,接过名册翻了翻,足足有五百余人,这时,他在第四页上发现一个涂改的痕迹。有一行被墨笔悉数涂掉,他指了指涂改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回禀侍郎,属下已经问过,这是他们的笔误,而且属下也核对过卷子,确实是弄错了。”
“弄错了就算了吗?”韦清脸一板训斥道:“去!叫他们重新誉抄一遍,名册上不能有一点涂改痕迹。”
“是!”员外郎不敢多言,抱着名册跑回大殿,韦清又随手拿起另一本名册。这是一些有异常的考卷清单,不多,只有不到百条,清单上一一写清了异常的原因,大部分都找到异常原因,被预审的郎中黑笔勾掉了,其中有两份考卷错误雷同,而且两名考生座位紧挨着,被预审的郎中用红笔钩出。这说明是有作弊地嫌疑。需要再细查,整份异常清册里地红笔只有这两个。其余地都被墨笔勾掉
韦清只简单扫了一遍,便要将它放下,忽然,他似乎有所感,又拾起了清单,在最后几行上他看到了一个人地名字,李宣,他也有异常么?韦清不由关注起来,李宣地错误是把答案填错行了,最后一页全部都跳了一行,而前面全对,韦清想起了他交卷时的情形,果然是有些古怪,他立刻起身去了大殿。
大殿的阅卷区已经用木板完全封闭,只留几个交递孔,而外面则摆了一长排桌子,坐着十几个人,这里是登记校检处,所有不通过的卷子和异常卷都交到这里作最后的校检处登录,而且登录后要签字,还要另一人稽核,防止漏登,十分严密,韦清上前对一名生员道:“把异常卷中,乙区四百四十三号考生的卷子调给我。”
生员不敢怠慢,立刻从异常卷中找出了李宣的考卷,韦清翻到最后一页,果然是全部都跳了一行,似乎是第一行写了两遍,结果后面的全部都下错一行,韦清冷冷地笑了一声,如果是一两处错误还能理解,或许是他记错了出典,可最后一页全部都错行了,甚至把最简单地论语填在诗经中,这就说不过去了。
“这份卷子我要细看,先带走了。”韦清交代一声,便将卷子带回了房间。
回到房间,一名从事便迎了上来,“侍郎,你的家人给你送东西来了,就在外面。”
“知道了。”韦清放下卷子便走去外殿,外殿的空地里,一名家丁正站在那里等他,旁边还有几名士兵,这家里送东西也有规矩,书籍等纸类物品不准送、被褥等大件的日用品也不准送、只准送一些特殊用品,如药、饭菜或是带一些家人平安的口信等等,而且必须有士兵一旁看守,这算是一种人性化的通融,毕竟试已经考完,最后的阅卷之事也不是由他们来做。
家丁手里拎着一个盒子,见他出来,立刻上前道:“夫人让我带一点药膏来,还有几样老爷最喜欢的小菜,夫人说家里一切都好,太老爷身体也平静,请老爷放心。”
说着,他将盒子递了过来,话里没有什么特别,盒子里也经过仔细检查,没有什么漏洞。但韦清还是微微一怔,他从来不用什么药,为什么要送药膏给他?心中诧异,但脸上却不露任何声色,他接过盒子便嘱咐道:“告诉夫人,我还有三天就能返家。让她好生照顾父亲。”
韦清将盒子带回了房间,小心地将门关上,他立刻将盒子打开,里面只有三盘小菜和一个葫芦状的瓷瓶,瓷瓶里装着一种不知名地药膏,气味芬芳,菜里没有任何异状,除此之外,盒子里再没有其他物品。这时韦清的目光便落在了葫芦瓷瓶上,很明显,家里把一个自己不知道的药送来。里面必然有文章。
他拾起瓷瓶仔细看了一下,瓷瓶十分完整,没有什么机关之类,他想了想,便从盒里取过一根筷子,慢慢地插进了药膏之中搅动,忽然,他感觉似乎触到了什么东西,小小圆圆。如莲子般大小,韦清心中一动,他几步走到门前,向外看了看,没有人过来,他立刻将瓶子在墙上一拍,砰地一声脆响,瓶子破裂、掉在了地上。
韦清蹲下身用筷子小心地拨开药膏,最后从药膏里夹出了一颗小小黑色蜡丸。他心中更加惊疑,拾起蜡丸轻轻捏碎它,里面是一个小纸团,这时,韦清的心怦怦地剧烈跳动起来,他慢慢展开纸团,里面写着一行字,是父亲的亲笔:收李宣金一千两。
韦清一下子跌坐在位子上,刚才的紧张已经转变成了一种恐惧。父亲收了人家一千两黄金。让自己卷进考场舞弊,韦清的目光又慢慢转到考卷之上。李宣果然是作弊,而且很蠢,连作弊都出漏子,韦清呆呆地望着这份卷子,头脑里一片茫然,突然,他打了个寒战,一下子清醒过来,李宣作弊和自己有什么关系,他必然是另有其人,一千两黄金,难道就买自己一个沉默吗?不行!自己决不能卷起这件事之中去,他拿起卷子,快步向外走去,可走到门口他地脚步又慢了下来,这件事恐怕不是那么简单,李宣用一千两黄金买自己的沉默,事情必然涉及重大,而且他是事先知道了答案,在如此严密之下居然能事先知道答案,这前一个涉案人至少也要是相国一级,或者就是张焕地后宫,甚至就是张焕本人也有可能。
韦清迟疑了,他不得不考虑这件事情被捅开地后果,而且李宣的试卷已经被墨笔核准,自己只需装作什么也不知便过去了,但无论如何,这钱不能收。
制科考试和职官考在秋风中都悄然落幕了,职官考地官员们恢复了正常地上朝,而参见制科考试的士子们依然在长安苦苦的等候,日子一天天地过去,终于到了要发榜的时间。
二十几万士子的考卷足足评阅了近半个月,评阅结束,所有参加阅卷的人就像得了一场大病,这天上午,制科考试的结果终于出来了,吏部尚书韩拿着一份最后的录取名单匆匆向大明宫内宫而去。
今天上午,张焕特地请了半天假,他刚出生几个月的小儿子病倒了,让他揪心不已,张焕地小儿子就是崔宁所生,是早产儿,出生后身子便十分瘦弱,仿佛一只小猫,若在一般人家这个孩子就是夭折的命,但他很幸运地出生在帝王家,张焕用最好的御医、用最好地药,命是保住了,但却一直咳嗽不止,昨天半夜,他忽然又发烧了,呼吸困难,从半夜开始三个御医便抢救他,一直忙到凌晨,才将他从死亡的边缘拖了回来,可是没多久,孩子的身子又开始发热。
病房外,崔宁焦急万分地等待着御医的消息,她一夜已经哭了无数次,泪水几乎都流干,此时,她十分虚弱地依在张焕的身上,眼睛肿得通红,不停地用手绢擦着眼角,在她旁边,一脸憔悴的裴莹也焦急不安地轻轻揉搓着手绢,不停地低声安慰崔宁,房间里还有平平和她的养女百灵,再有一人便是进宫才两个月,被封为昭媛的崔雪竹,她知趣地坐在最后,一声不语。
“焕郎,要是孩子有三长两短,我、我也不想活了崔宁忽然失声哭了起来,孩子才两个月便受尽这么多苦楚。她的心都要碎了。
“你放心,御医已经抢救过一次,他们有经验了,应该不会有事。”张焕搂着爱妻地肩膀,低声安慰她,其实他自己也是担忧不已。才两个月的孩子,哪里经得起这么大的折腾,他抚摸着爱妻削瘦的肩膀,想着她嫁给自己后就没有一天舒心过,张焕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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