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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哈哈大笑地站起身来。一指主和最坚决的那帮人,笑道,“敢冒家破之险前去当议和使臣,也是忠,当赏。着赏每人一丛皇家碧竹,以示朕之嘉许。”
又指了主战最坚决的那帮人,老康笑道。“愿意亲”弓矢,你们更是别样的勇武,别样的坚韧,赏,要大大地赏!朕赏你们大快朵颐,在行宫花圆内进食御膳。“
都赏?
除了凌啸,皆大欢喜。
大觐终于结束,总算到了康凌单独相会的时刻。
紧挨着行宫花圆,有一幢高约六丈的八角重檐望楼。在碧翠掩映的烟柳庭圆中,高耸得好似鲁中平原地泰山。
楼前,康熙摆手斥退了刘铁成等侍卫,看着犹被捆绑的女婿,深深熟视了半晌,老康方才长叹一声,亲手取走了凌啸的口中娟帛,携了他地手,款款漫步,拾阶而上。皇帝的这举动,有似曾相识的温馨感觉,很是能安抚凌啸那颗狐疑又惊心的忧烦。也许是彼此都生怕打破了这种温暖相*的氛围,回转攀楼中,翁婿君臣没有说一句话,各自品尝着心头荡漾地惺惺珍惜,尤其是凌啸,想到康熙不久便要龙驭归天,更觉黯然悲痛。
可楼再高也有爬到顶的时候,近两百级的楼阶走完,已是豁然秋色历历在目地顶层了。细汗晶莹的康熙一面抚了心口平息微喘的呼吸,一面朝楼外天陆之际极目眺望,似命令也似哀求,“啸儿,不许哭,若有泪,留待朕驾鹤西去后再流吧。此刻,时间急迫,朕有些紧要的话要与你说。”
凌啸依言挥袖拭泪,一面竖起耳朵聆听老岳父要说些什么,一面不免有些不解……老康的身体尚能爬楼,虽然显得颇有些勉为其难,但也不致于连一席长谈的时间都没有的,说什么“时间急迫”啊?
“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不解中,康熙已经指着这栋高楼四壁,道,“啸儿,朕一向当此话为至理哲言,所以身体力行,孜孜以求堪称是再上层楼的革新超越。可惜的是,我们俩携手并肩地事业,却被执行得乱嘈嘈,啸儿啊,你知道原因是什么吗?朕知道,因为朕,在没大举革新超越之前,其实一直本就身处顶楼之上,再上层楼,自然不免栉风沐雨!自然,也不免要破而后立,辟先前之尖檐为平板,生四壁新顶于故往之无中!所以,磨难在所难免,当今天下的略显乱象,朕认为是最正常不过。而且,面对不可避免的乱局,朕常常认为不妨索性再乱上一些,不管多乱朕也有雄心,收拾起来易如反掌。等到新层将竣的那一天,朕登上亲自缔造的人间巅峰,一览群山小,该是何等傲视古今的人生快意!”
这是喜欢天地感应的古人最擅长用的比喻方式,凌啸听了也觉得康熙比喻得非常贴切。颔首赞同之中,他不由得想起了当初北京的露华楼,泪水又自淌出。也是在那栋楼上,决意重用自己肩挑革新摄政的康熙,还曾经亲自教授自己一些帝王心术做御下之用呢,谆谆教诲言犹在耳,可是,时过境迁不到三年,康熙居然就快要驾崩了,真是冉冉景相似,戚戚人竟非。
今天睡不知明早醒不醒的康熙,却早已把多愁善感使用得所剩无几了,仍旧顺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把一代帝王的悲愤心曲,诉得别样酸人热肠,令凌啸在一旁听了。也有帮他拍栏扼腕的痛惜……啪一声,康熙忽地恨拳击掌,“……可谁知道,新楼层破立未半。混账阎王却已把楼板给朕拆了,令朕上也不得,下也不可……天妒英才,无常迫近,时不与我,奈若何兮!”
是啊,勾人性命地阎王再混账,凡人也只能奈若何兮了。
“皇阿玛,儿臣此生此世,纵使前程犹如刀山火海。也定当克承皇阿玛的……的……的……”凌啸无法再沉浸于单纯地悲痛同情之中,汹涌壮情激荡难遏,当即一挺胸。就要给康熙表明自己一定将革新超越进行到底的决心,以慰藉康熙之残念和肯定老康之丰功。不料,他的眼角余光瞟见了楼下花圆中觥筹交错的赐宴场面,那决心,无论如何也是表不下去了。便只好“的”个不停……老康小赏了求和派,又大赏主战派,玩的到底是什么把戏。而自己又究竟该克承老康的什么呢?
康熙心中明白得很,知道赐宴主战派让凌啸懵懂不已,笑问道,“呵呵,他们有‘楚虽三户必能亡秦’的志向和韧劲,朕很欣赏的!难道啸儿你不觉得应该欣赏?”
凌啸的脸顿时一苦,“他们都是要打我地,也是要打胤祥的,皇阿玛您还欣赏?!”
“喀喀喀喀。嘿嘿嘿嘿,嘎嘎嘎嘎。”
康熙趴伏在栏杆上,盯着那些喝得不亦乐乎的主战派众臣,一连串地冷笑之后,猛地一声扯开了自己的皇袍前襟,赫然露出纹在瘦骨嶙峋胸膛上的那首小诗,和凌啸胸前一模一样的小诗。
“……当然欣赏,而且,朕欣赏他们到了怕的地步……而凡是被朕欣赏到怕了地人,全都得要,跟朕走!”……跟你走?!那岂不是……全部要死?!
凌啸顿时大惊失色,猛一转身望着面色狰狞异常的康熙,再回头望望不下四五十之数的三品以上朝地大员,忽觉毛骨悚然,又觉不可思忆,再觉恍若醍醐——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老康竟是要在临死之前搞一出变态地“清君侧”,既是为胤祥清,也是为凌啸清,更是为了尚未成功仍需努力的超越革新清!
望着给楼下侍卫做了个抹脖子手势的康熙,凌啸不由得一面心头强烈感动,一面暗自叹息苦笑,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是的,康熙一直以来的所有不可理喻,其实就是在催生“反革命”战争而力求一网打尽……他有着凌啸先前太祖的大跃进激亢,也有着那位太祖火中取栗的不怕乱豪情,更而甚至,眼前这场江南闽粤大战本就是有清君侧的残酷目的,现在地杀戳主战群臣,不过是“浓缩版”罢了,有什么值得稀奇的?杀掉几十个身居高位的主战官僚,总好过战争继续扩大来得惠及百姓,应该说,还是值得表扬的呢……杀就杀吧。
凌啸这厢不知道说些什么话,康熙却以为是自己把女婿给充分震撼住了,得意得在心底窃笑……呵呵,啸儿,你这次终于被朕的疯狂感动了吧!眼角酸酸了吧!心跳加速了吧!呼吸急促了吧!
当凌啸怕老康着凉了而含泪上前帮他扪衣的时候,他自然不免要哽咽嗓子叫一声皇阿玛的,而康熙则越发拽得似二五八万,“不要谢朕,朕带他们这些喜欢打仗杀伐的家伙走,只是为了,下去之后和阎王干架的时候,手底下不能没有小弟!”
这是康熙一生中少有的玩笑话,不是此时此景此对象,上位貌然了一辈子的康熙,也未必会放开习性的束缚来开这一个玩笑的。所以,他开得很开心,自己笑得如孩子一样率真,可是,这冷幽默不知不觉便把话题扯到了康熙的身后事之上……凌啸忽地有了一种预感,他知道,康熙决意杀戮群臣清君侧的时候,只怕已经决定了也自杀,誓死也不受那毫无尊严体面的卧病之苦。
果然,当楼下花圆里传来一阵阵惨叫声的时候,康熙拍了拍手掌,应声自侧房中出来的,赫然是长裙戈地里风华绝代的黛宁长公主。
“吻她一下,告诉朕你会照顾她一生一世。”一指满脸阑珊泪痕的妹妹,康熙不容凌啸惊骇,“你可以不吻,也能够不说,但吻了说了就一定要做到!”
凌啸大喜若狂,此时心头完全没有那种当着康熙面吻姑姑的禁忌快感,有的全是满腔的单纯真情,不带一丝俗念杂思,将自己朝思暮想了七年的姑姑猛然拥入怀中,抱得如同生怕失之交臂一般的紧扣,一记饱绽生死相许的深吻,印在了黛宁姑姑的欲滴红唇上。
无疑,这不是有情人蜜语温存的好时候,无需康熙咳嗽,两人已经挽手并立地望着康熙,等他接下来的交代。
“朕原修的陵寝,废掉!始皇帝以水银为百川、江河大海,机相灌输,上具天文,下具地理?哼,那终究也是假的,朕来真的,啸儿你把朕葬在泰山封禅台之下,让朕日夜都能鸟瞰几万里江山,能俯仰天地凝视亿兆众生!”
封禅台?凌啸和黛宁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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