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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玄应摇头淡淡道:“人若不洁之,谁能辱之?大人为国报效之心日月可鉴,只是过切之余难免受不得丝毫怠慢。这西夷之地教化风俗与我神州不同,还有这因克雷公爵为人也略有傲气,纵是交流沟通之间有些误会,也是在所难免,但若是为此就弄到兵戎相见,那和天子与之交好之意岂非南辕北辙?”
“刘道长此言差矣。陛下只是对那几件奇技淫巧之物小有兴趣,这才回赐下这莫大恩典。这因克雷不过欧罗洲一小小诸侯,天子圣明,怎会不知尊卑地和之交好?”
李大人声色越见严厉。这些方外之人不讲君臣父子之道,怎懂礼数尊卑之重?而且那要如何如何扬威海外震慑番邦的念头憋了四十年。现在一直就充在脑里泄不出去,还有刚刚被激怒的虚火在下面烤着,这味道着实难受。“……若是对这因克雷公爵稍有放纵,一旦开了先河,其他欧罗蛮夷便更会不知好歹,一发而不可收拾。孔圣人诛少正卯以正天下风气便是如此。”
“孔夫子诛少正卯之事,我看恐怕还是那荀子杜撰来的,借孔夫子之名而言他法家之事而已。因言不合而废人,杀人,正是法家以刑法禁人言思之举,何来夫子所言之仁义?何来夫子所言之忠恕之道?而且君子坦荡荡,若是真有此事,论语以及那荀子之前的典籍之上何以并无记载?尽信书不如无书。大人熟读圣人之言,现在却和那些懵懂书生一样读而不求其解,可见已是失了平常心。我看大人还是回营之后静坐一宿,定了心境之后再思后策才是。”
“…这…这…”
真武宗讲求三教合一,儒家经典刘玄应也自然熟悉,随口淡淡几句话回了过去就把李大人的脸憋得通红。若是其他人这样说,呵斥几句你等不学竖子懂个什么或者大怒曰有辱斯文直接叫人拿下都可,但这刘道长岂是随便呵斥得的?想要引经据典来反驳辩证,但这番话细细一想却好像又是极有道理的,顿时僵在那里。
而刘玄应居然并没有因此而住口,反而还继续说着:“而且贫道以为,那因克雷公爵素有名声,能将这公国打理得如此气象不凡,更为这大洲有名的法师,也肯定是个知道事理的。我等千里迢迢来此,岂是儿戏?今日他拒我等于门外,定是有其缘由。两邦相交,堂堂正正地好好相谈才是,何必鬼鬼祟祟,行那小人之事,自取其辱?”
这最后一句话刘玄应说得似乎大声了点,尤其是最后那‘自取其辱’的四个字,明明不是很用力的出声,落到了李大人耳里却竟然好像是炸了声雷一样,而去还是响在自己脑中的一声雷。
这声音不只是李大人听着大声,而去还传出了车厢,后面的几个骑士,连那些远在后面围观着的因克雷城中人也能听见。不过他们大多没察觉到什么,依然只是好奇地看着前面这只古怪的仪仗车队,只有其中三个人听到这一声之后显得有些古怪。
这是三个看起来很普通的欧罗人。一个是很落魄的佣兵,高瘦的身材穿着个破破烂烂的皮甲,腰上一把锈迹斑斑的长剑,凌乱的头发和胡须交织在一起,满是眼屎的眼睛没一点神采。还有一个似乎是海边的渔民,满是皱纹的面孔,被生活压得木讷呆板的表情,佝偻的背脊上背着一小桶新鲜的海鱼。最后一个是个街边混混,步履轻快地穿插在人群中,眼睛不停朝左右旁人的腰间和怀中乱看。
这三个人的位置并不相同,所注意的事物似乎也并不一样,但同样的是几乎从这使节团的车队进城开始,他们就一直和其他围观的人一起跟在队伍周围,逐渐有些人散去了,有些新的围观者又来了,但是这三个却是一直都在左右。而现在这刘玄应的话,他们突然都有了奇怪的反应。
高瘦佣兵是身躯一震,猛地看向了刘玄应所在的车厢,本来无神的双眼精光四射,那几乎要把眼睛都遮起来的眼屎也挡不住后面那刀剑一样的厉芒,同时手上也握住了腰间的剑柄。等到最后那自取其辱的四个字,他身躯又是一抖,脑门上的青筋跳动了几下,随后一声闷哼,掉头就走。
一路走,从佣兵的腰间散落一路的铁屑,刚才那一握居然把腰间那把铁剑的把柄握得稀烂。
那个人群中的小混混则是突然就呆住了,本来四处乱转的眼珠也僵得像死鱼一样,额头上浸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刘玄应话音一落,这小混混脚下一软,几乎跌了个狗吃屎,手忙脚乱地爬起来已是脸色苍白,满头大汗,也不理会周围之人的眼光,连滚带爬地朝远处跑去。
反应最奇怪的还是那个背着木桶的老渔夫。他一直在微微咳嗽着,而从刘玄应这最后一段话开始,他的咳嗽突然就开始猛烈起来,本来就躬着的背陀得更厉害了,随着咳嗽声剧烈地起伏着,好像非得要要把自己的肺从里面给出来才甘心。等到刘玄应最后那声音最重的四个字一传来,他的咳嗽声和动作一僵,随后呱啦一声大响,好像喉咙终于不胜负荷地破开了,一大滩血夹杂着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一起喷了出来。
这一声咳嗽,前面马上的陈参将猛然回过头来。刘玄应这一段话一出口,他本来显得古怪的表情就更古怪了,先是似乎很惊讶地看着车厢中的刘玄应,然后随即警惕地左右张望查看起来,直到这老渔夫这一声大咳,他才猛然回过头来,死死地盯着这个看起来人畜无伤,现在还咳出大口血来的老人。
“嘶…”车厢中的李大人倒吸一口凉气。刚才刘玄应那一番话差点没把他激得吐血,正要跳起来厉声喝问我敬你真武宗才礼遇于你这山野道人你怎的敢出言辱我是鬼祟小人还这样大声让周围之人都听见?但是车厢外这陈参将猛一回头,他骤然感觉到一股入骨的凉气从尾椎一路浸到了天灵盖,脚下一软,刚刚满腔的怒火也熄了个精光。再看向车厢外的陈参将,脸上依然还是那看不懂的古怪表情,但却是说不出的可怖狰狞,那几道刀疤仿佛正在朝外透着丝丝血腥味和寒光。
“咳咳……”车队后面的老渔夫终于缓过一口气来,吃力地丢下了背上的桶,伸直了腰。虽然他还是那身破烂的装扮,满是皱纹的脸,木讷的表情,但是这一伸腰,好像一把布满了灰尘的刀突然擦亮,整个人的气质就完全变了,没有任何人会再以为他真是个渔夫。
他长长地吸了口气,终于止住了咳嗽,伸手抹了抹嘴边的血迹,然后右手扶住自己左胸,遥遥对着车厢弯腰恭恭敬敬地行了个礼,这才转身,全没理会周围人惊讶的眼光,迈步离开了。
“刘道长…”陈参将的眼光一直都死死盯着老渔夫,看他要离开,眼角跳了跳,朝车厢中问。
“罢了。我们远来是客,在人家的家门口,总得要客气三分才是。”刘玄应抬了抬手。至始至终,他一直都是盘腿坐在那里,神情淡然,后面的那个渔夫吐血也好行礼离开也好,他头也没回一下。
“仰仗刘道长了。”陈参将弯腰抱拳,恭恭敬敬地对车中的刘玄应施了一礼。
“份内之事,陈将军客气作甚。”刘玄应摆摆手。
车队依然在缓缓朝城外开去,刚才发生的事车队仪仗中的其他人并没怎么在意,不过就是刘道长和李大人争执了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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