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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玉成得知消息是早晨上班之前。受我的影响,两位主任居然也会偶尔早起,锻炼半个小时。说是锻炼,其实多数时候是站在旁边看热闹。严玉成尤其喜欢看我被梁科长“虐待”照他的说法就是“恶人自有恶人磨”这话一家伙将我和梁科长都扫了进去,咱师徒俩自是十二分的不爽。只不过人家乃是手握印把子的大佬,咱们这些个小虾米只能敢怒不敢言。
我便是不明白,本衙内温良谦恭,谨慎守礼,何时成了“恶人”了?岳父大人给出如此考语,当真令人好生不服!
除了马步冲拳,一百个俯卧撑和一百个仰卧起坐,梁科长又给我加了码——运息二十周天。这个所谓运息一周天,乃是双腿平肩站立,双目微闭,双手握拳夹腰,用鼻孔吸气,顺胸口而下丹田,绕过泥丸宫自脑后回到下颚,由嘴里呼出。
此谓之小周天。
照武侠小说里的说法,这是内功入门的基本法门。
当然,我不至于如此八卦,相信诸如内功练到深处“飞花落叶亦可伤人”的鬼话。每日早中晚各运息二十周天,除了肚子有时会咕咕乱叫一通之外,暂时看不出什么奇妙之处。但梁科长坚持要我这么做,自有道理。
人家一拳打碎三块红砖,肉做的拳头丝毫无损,乃是我亲眼所见,说的话总不会太离谱罢?
吃完早餐,严玉成和老爸拿起公文包前去上班,我随在屁股后头一起出门。
利民维修服务部那头,方文惕又进了十套电视机配件,不过这次是在南京和广州进的。老跟天津和上海进货,数量多了会引起人家的怀疑。这时候搞个体经营,犹如在钢丝绳上跳舞,小心无大错。到得明年,情况就会为之一变,可以正式领下营业执照来,顾忌便不是那么多了。
我得赶紧去装配,充分利用暑假这段难得的自由时间多赚几个钱,说不定这就是我日后创业的第一桶金呢。
见我急匆匆跟在后头,严玉成就有些奇怪:“小俊,今天又不上课,这么大早急着去哪?”我在利民维修部赚些小钱,老爸多少知道一点(自然他也不明白我如今已是向阳县一等一的阔佬)但严玉成却不清楚。尽管两家交好,也不见得要事事禀报。
“去老街跟人家学无线电维修。”我随口答道,半真半假。
这个严玉成倒是相信,老爸以前就是搞技术的出身,让儿子传承衣钵也属正常。
“哟,你还用学吗?都会修电机了。”我便扁扁嘴,打击道:“伯伯,你和周伯伯一样,是个技术盲。电机和无线电根本不是一回事。”严玉成脸皮一贯厚实,这时候也难得脸红一回。好在我拉了周先生绑在一起,多少让他心里舒坦一点。
老爸笑骂道:“这小子,没大没小的。”严玉成正要想法子让我也难堪一下,就见他的秘书肖志雄急匆匆跑过来。
“严主任,柳主任,枫林公社昨晚又发生盗采煤碳的社员与七一煤矿护矿队械斗的事情,有好几个社员和护矿队员受伤,其中一个伤势挺重,送到台山区医院抢救去了……”“啊,伤得那么重,有没有生命危险?”严玉成吃了一惊。
《论语;乡党第十》记载:厩焚。子(孔子)退朝,曰:“伤人乎?”不问马。
我暗暗点头,严玉成不问盗采,先问伤情,果然有圣人遗风。
“现在还不知道。”“你马上叫司机开车过来,我们去台山区医院看看,要不行的话,就转到县人民医院来。”“好的……”肖志雄又急匆匆转身跑了。
严玉成与老爸对视一眼,都是神色凝重。
不一刻,吉普车到了。老爸说道:“要不,我也一起去看看,顺便了解一下台山区‘大宣传大讨论’的进展情况。”“嗯,也好。”吉普车绝尘而去,我倒并未十分在意这事。所谓靠山吃山,作为一个煤碳资源丰富而社员又贫穷的农业大县,发生这种事不足为奇。在我的记忆中,盗采的情况只有越来越严重,到九十年代后,小煤窑更是遍地开花,每年死于各种煤矿事故的人都在两位数以上。如今这个事,放到十几年后,几乎是毫不足道,根本就无人会向县里一把手报告。是不是需要惊动乡政府的头头,都还要两说呢。
我匆匆赶到老街,一个顾客已经等在那里了。
这人儿子要结婚,女方提出要一台电视机做彩礼。他昨天就来过,很不凑巧的是,店里没有存货。他便说好今天一定要装一台给他。怕又给人家捷足先登,早早就来坐等。
这段日子方文惕和二哥被我逼迫恶补理论知识,也有些进步。毕竟时日尚短,还上不得台盘。操刀的工作还得我亲自动手。
他俩怕我端师父架子训斥,倒是勤快得紧,昨晚上就将一应配件分门别类摆放整齐,只等我动手装配。
那客人见操刀的居然是一个小孩,不由大是奇怪。
“这是我表弟,跟我学修理,让他练练手。”方文惕如此解释。一边说一边望我。虽然是我交待他这么说的,毕竟将师徒名分颠倒过来总是有些心虚。
“他行吗?”客人不无疑虑。
“放心放心,一定行的。装好后我们会调试,调试没有问题你才搬走。”我不去理会,操起家伙就上。自然一切顺利得紧。
“爸,那个受伤社员的情况怎样?”晚上回到家里,我随口问起。
“嗯,比较严重,已经转到县人民医院来了。”“有生命危险?”“那倒没有,只是左腿骨折。”“到底怎么回事呢?”左右无事,老爸便索性和我多说了几句。
受伤住院的社员姓梁,叫梁国成,四十来岁年纪,枫林公社枫树大队社员。昨晚和本大队几个社员一道在三采区盗采。凌晨时分在搬运“赃物”时正巧被护矿队的一个巡逻组碰上。通常情况下,盗采的社员碰到护矿队会作鸟兽散,先逃了再说。等护矿队的离开再想办法将煤运走。这回护矿队存心要抓几个“贼牯子”立威,隐蔽接近,等社员察觉有异,已落入人家包围之中。
护矿队这一手“铁壁合围”诚然极妙,无奈漏算了一条,那就是枫林公社的民风!
枫林公社民风极其强悍,颇有“蛮子”遗风。境内练武之风盛行,出了许多名头响亮的“武把式”我的师父梁科长正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盗采的这几个社员倒不是武把式,没有身怀绝技。只不过既然身为枫林公社的一员,性格方面多少受了些影响,不肯束手就擒,当即挥舞锄头扁担与护矿队硬干起来。
护矿队到底是有组织有纪律的正经单位,成员大都年轻力壮,训练有素,一番交锋,盗采者抵敌不住,虚晃几扁担,觑空走脱了事。这个梁国成却是倒霉,年岁大了些,手脚不太利索,争斗中吃了不少拳脚棍棒,左腿更遭到重击,“喀嚓”一声,折了骨头。
无论“正采”还是“盗采”挖煤都是极耗费力气的重体力活。挖了一个晚上的煤,梁国成本就又累又饿,兼且担惊受怕,再加上这一顿拳棍,登时就晕死过去。
情形乱纷纷的,护矿队以为闹出了人命。虽说维护公家财产不受损害师出有名,毕竟偷挖几担煤罪不至死,当即不再追赶其他盗采者,扛起梁国成送到了台山区医院,又急匆匆向矿里汇报了此事,矿里又和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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