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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大元帅的。我是当长辈的,说要尝尝,大元帅不好驳我的面子。我尝尝就得了,你们起什么哄?说实在的,这酒本算不上什么好酒。王茂生和梁好友也都挺穷,就是想买好酒也没钱哪!可是,要知道王茂生曾救过仁贵,他和梁好友又都周济过仁贵一家,不用说送酒,就是送凉水,仁贵喝着心里也美。我刚才喝了那酒,如今都有点后悔了,这叫夺人之美呀!这酒应当留着让仁贵慢慢喝,细细品味其中的那番情意。来吧,咱们还是喝仁贵的酒吧!”
薛仁贵不慌不忙把话茬儿接过来:“卢国公所言极是,把那两坛酒抬到后宅,留着我喝。来来来,请大家落座。”
王茂生、梁好友听到这儿,悬着的心才落下来,暗自感谢薛仁贵与程咬金,佩服这两位随机应变的本领。
刚开席不多时,有人来报:毛氏、王氏来到。薛仁贵吩咐人到后宅去请柳迎春,打算夫妻二人一同出去迎接。工夫不大,有人附耳告诉薛仁贵:夫人不见了。薛仁贵表面没动声色,心里一怔,他让众人先喝着,自己出了待客厅跑到后院,果然不见柳迎春,只见女儿金莲泪流满面。忙问:“金莲,你母亲哪里去了?”
“母亲说要去我姥姥家。”
“坐轿没坐?”
“坐了。可是,她一个丫环也没带,还换上在寒窑时穿的那一身破衣服,从后花园角门走了,女儿怎么拦也拦不住。我说要禀告父亲,母亲就要撞头,因此女儿没敢给您送信儿。”
这不糟了吗?她十二年没回过娘家,如今还穿那身破衣服,也不带人,其中必有因由。
薛仁贵想:此事不可张扬,若一张扬,大伙连酒都喝不好,那多扫兴!我家的这些事儿,周青都知道,我让他去处理吧!于是派人把周青找来了。周青一进门就问:“大哥找小弟有何事?”
“你嫂子一个人穿着在寒窑的那身破烂衣服去柳家庄了,我怕出什么差错,你带几个人马上把她追回来,千万别让她惹是生非!”
“好,大哥放心吧。”
薛仁贵吩咐完后,带金莲把毛氏和王氏接进后宅。安排好之后,他回到待客厅陪大家喝酒。
周青领命之后,心说:我就是追上嫂子,也不叫她回来!嫂子的事儿我全清楚,这下该出气啦!我得多带些人去。于是,带领二百军兵奔往柳家庄。
柳迎春为何要换上在寒窑时穿的破烂衣裳去柳家庄呢?
灯不拨不亮,话不说不透——当年,薛仁贵走投无路到松林上吊,王茂生救了他。薛仁贵的饭量特别大,王茂生养不起他,才引荐他到柳家庄柳刚柳员外家干活。柳刚曾当过一任县令,他贪赃枉法,搂足了钱,辞官回到柳家庄,买地盖房子,雇了不少长工、短工。薛仁贵来到柳家扛活,柳刚又心疼又高兴。他心疼粮食,薛仁贵太能吃了,一个人能顶十来个人。柳刚一看见薛仁贵吃饭,就象剜心一样疼痛。可是,柳刚一看见薛仁贵干活,心里就特别高兴,因为薛仁贵一个人能顶二三十人,十二个人抬着一根圆木慢慢腾腾地走,而薛仁贵两臂各夹一根大步流星地跑,活干得又多又快又利索。柳刚细一盘算,还是自己占便宜,所以就把薛仁贵留下了。
薛仁贵白天干活,晚上在后院的马棚里睡觉,秋天凉点儿还能将就;冬天冷,少穿缺戴,少铺没盖,实在难熬。一天夜晚,风雪交加,冻得他手脚发木,浑身打颤。他想起去世的二老双亲,不由一阵心酸,哭了。哭声虽然不大,却被离马棚不远的绣楼上的小姐柳银环听到了。
时值深夜,柳银环为什么还没睡呢?今天下午,柳刚把她叫到前厅,说:“我已把你许配给龙门县的县令,这人五十来岁,有财有势。你嫁给他,可享荣华富贵。咱们家也有了靠山。”
说了半天,最后一句话才是关键。柳银环不傻不嗐,自然明白这一点。她不愿意付出自己终身这样巨大的代价去做这笔庸俗的交易,因此,说什么也不肯同意。柳刚火了:“告诉你,婚姻大事由父母做主。我叫你嫁给谁,你就得嫁给谁,你不答应也得答应!”
柳银环的母亲李氏和哥哥柳大洪为银环说情,但无济于事。柳银环回到绣楼里放声痛哭。柳家的仆妇之中有位顾妈妈,当过她的奶妈。这人正直、老实、能干,一直伺候柳小姐。她不住地劝慰小姐,刚把小姐劝得止住了哭声,又听到楼下传来了哭声。柳小姐问:“楼下何人啼哭?”
顾妈妈叹了一口气,说:“嗐,八成是那个薛仁贵。他父母双亡,独身一人,除了穷以外,没有什么可挑剔的。他心眼儿好,老实厚道,干起活来一人能顶二三十人,府里的人没有一个不夸他的,就连你那没心肝的爹爹也说不出他个‘不’字来。他准是想到自己不幸,当长工住在马棚里,无用武之地,又无出头之日,伤心了。嗐,小姐还是快歇息吧。”
顾妈妈给柳小姐铺好被褥,放好了枕头,回自己房中睡觉去了。柳银环关好房门,吹灭了灯,和衣而卧。她心事重重,根本没有睡意。
从前,柳银环也常听顾妈妈与丫环闲谈时夸赞薛仁贵,也曾见过他,觉得他是一个品貌端正的男子汉,但没往心里去。如今,不知怎么的,竟然把自己同他联系起来了:即使嫁给他,也比嫁给那个老县令强得多呀!
薛仁贵哭了一会儿,止住悲声。哭有什么用呢?他站起身来,走出马棚,一阵冷风吹来,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叫了一声:“好冷呀!”接着练开了拳脚,他想借此暖和暖和身子。
柳银环正在想心事,猛听薛仁贵叫了一声“好冷呀”,接着又听到扑通扑通一阵响声,心想:天又冷,马棚中又没有炉火,他身上的衣服还不能御寒,非冻坏不可。我怎能帮一帮他呢?给他件衣服,可我的衣服他也穿不进去呀!哎,前些日子,爹爹给我和嫂子买来一块火鸡缎做夹袄,由于量错尺寸,做得又肥又大,想改还没改,何不拿出来送给他御寒?她点上灯,打开箱子,取出夹袄,然后把灯吹灭,轻轻推开窗,一看薛仁贵还在练武呢,嗖,把夹袄扔了出去,连忙关上窗。
薛仁贵练完拳脚,刚收住架式,忽听前边不远处呼的一声响,见一物自天而落,上前拾起一摸,是件夹袄。他抬头环视了一下,四周黑乎乎的,什么也没发现。那个时代,人都迷信。薛仁贵心想:天无绝人之路,此乃是天赐宝衣呀!他兴高采烈地回到马棚里,把自己的衣服脱下,费了半天劲儿才把这件夹袄穿上,还系不上扣儿,又把自己的破衣服套在外面,把扣儿扣好,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躺下睡了一觉。天亮了,他起来一看,院里铺了一层雪,拿起扫帚就扫起来了。
扫完院子,又扫猪圈。
恰在此时,柳刚出来散步。这家伙眼睛也尖,一搭眼儿就看见薛仁贵领口处露出的火鸡缎夹袄领子了。这火鸡缎是红色的,特别显眼,昨晚黑乎乎的,薛仁贵也没看出是什么颜色,今早起来也没在意。柳刚走过来审问薛仁贵:“你这火鸡缎夹袄是哪儿来的?”
薛仁贵低头一看,哦,这夹袄竟是红色的。他下意识地把套在夹袄外面的破衣服领子拽了拽,遮住里面的红袄领子,十分坦然地说:“这是上天所赐。”
“呸,这衣服是我给女儿和儿媳妇买的,怎么到你身上啦?
快快从实招来,你是怎么偷的?“
谁受诬蔑不恼火?薛仁贵理直气壮地说:“我行得端,走得正,人穷志不短,休要血口喷人!”
“好小子,你敢顶撞老夫!”柳刚忙把家人叫来,“给我把薛仁贵绑上,送交官府!”
家人也不知怎么回事儿,可是,主人发话了,就得按主人的吩咐办,呼啦一下冲向薛仁贵。薛仁贵气冲牛斗,一个扫蹚腿把几个家人打倒在地。柳刚大怒:“好小子,你还敢打我的家人!”
薛仁贵满腔怒火,心想:你这老东西平时欺压穷人,非打即骂,今天又要把我送交官府,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我宁可饿死,也不受这冤枉气啦!他跃身上前,左手抓住柳刚的袄领子,右手抓住他的裤腰,呼的一下子就把柳刚给举起来了,扑通!扔出去一丈多远。薛仁贵心想:他家有钱有势,我怎么也斗不过他,三十六计走为上!他撒腿跑了。
家人们见薛仁贵已走,都爬了起来,瞪眼四下踅摸,奇怪呀,柳员外哪儿去啦?找了半天,听到猪圈里有呻吟声,几个家人一齐拥进猪圈。柳刚趴在猪身上,与猪一同呻吟呢。家人们也分不出哪一声是猪的,哪一声是柳刚的,忙上前把柳刚架出猪圈。柳刚说:“可别叫薛仁贵跑喽!”
家人说:“他早就跑没影了。”他们把柳刚架到前厅。柳刚知道追薛仁贵是追不回来了,可胸中的怒气又难平,更衣之后吩咐家人:“去把小姐和少奶奶叫来!”
工夫不大,柳银环和柳大洪的妻子复氏来到前厅,见柳刚面沉似水,忙问:“爹爹唤我们何事?”
“我给你们姑嫂二人做的那火鸡缎夹袄在何处,拿来我看看。”
柳银环没有犹豫,没有遮掩,直截了当地说:“爹爹,昨晚我听薛仁贵冻得直哭,心想: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于是打开箱子,取出夹袄从窗户扔下楼去。孩儿并无别意,请爹爹恕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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