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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第3页）

“这是秘密。”康渺渺笑起来那两个梨窝特别迷人，围巾也是把脸衬托得跟刚摘下来的苹果似的。

沈淑贤一阵酸意涌上来，又不好发作，只得道，“那我就不送你了，明年见吧。”

康渺渺坐在她床头，“你好好休息，明年开学我给你带好吃的。”

她出去以后，宿舍空荡荡的，不知道为什么，沈淑贤忽然想起家里的炕，家里的锅，还有糊在窗户上的旧报纸，想起母亲一人在家砍柴来取暖。沈淑贤看见桌上的一面镜子，镜子的背面是一个女明星的图片。顺手照了一下，镜子里的自己憔悴枯萎，黑眼圈大大的，头发也乱，像什么鬼样子，简直比鬼还难看。将来打仗打得激烈的时候，说不定自己吃了炮弹，尸体炸得乱飞乱舞，连个结婚恋爱的滋味都不知道……

发呆发了许久，打了一个大喷嚏，觉得全身发冷，鼻子堵得难受，裹着被子拉上窗帘呼呼大睡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觉得口渴，喊着喝水又没人答应。

忽又做噩梦，梦见周慧娟满脸鲜血呆呆站在窗外，嘴里塞着那条围巾，一只眼睛在眼眶，另一只不见了，她死死盯着自己。

见窗户封死了，周慧娟去拍门，发出让人心悸的声音，砰砰砰砰……

不能让你进来，不能……救命啊！沈淑贤的牙齿用力咬着被子，眼睛紧闭着大喊。

“开门，开门。”宁兴国用力地拍门，他听到沈淑贤在喊救命。本来送康渺渺坐车回家，临别时跟他在黄包车里偷偷亲了下嘴，康渺渺说沈淑贤可能感冒了在睡觉，让他买点姜汤去探望下，后来因为宗秀玉约了自己中午谈事情，忘记了。下午才想起沈淑贤要去探望一下。

沈淑贤清醒过来却听见门口真的有敲门的声音，吓得缩在床角，头埋在两个膝盖之间，“不要进来……”

宁兴国从窗户外面看见了，喊道，“不要害怕，是老师我。”

听到宁兴国的声音，沈淑贤飞快地开门，宁兴国穿的是白色衬衣，上面套着灰色绒线背心，其实是宗秀玉从自己丈夫那拿过来的。他的头发上还沾着几点雪花，顷刻融化。关切的眼神和宽厚的肩膀，又是在噩梦之后见到的人，沈淑贤在这一瞬间充满了对人生的期望和对这个男人的信任依赖，身体已经迫不及待迎接上去，眼泪却扑扑掉下来，“先生，你来了。”

宁兴国看着怀里的女生，苍白的额头，纤细的身体，还有楚楚动人的声音，不好意思地把她推开，只得用手背探了探她额头，滚烫，赶紧扶她到床上，关好门。

打量下四周，床都是空荡荡的，冷飕飕的气氛，两个同室都已经回家，学校放假，大部分人都走了，只有少数几个家乡在打仗的学生留在学校，回去也是送死，而且只通军用火车，女生一个人回去也是危险，因此早早申请在学校过年，反正食堂也准备了饭菜。

阴花三月　第八章（2）

“你不回家吗，怎么头这么烫？”宁兴国看见墙角的小煤炉子，早就熄了火，一炉黄色的死灰。宗秀玉昨日晚上跟几个老师和自己都谈过，这些大洋除了做点样子添置些桌椅设备等，其他都要用来作为军备，大年三十这天要运些武备出城，然后再要购买新的储备着，前方战事吃紧。在过年之前，就要待在学校做些联络和准备工作。

沈淑贤的手细细的，握在手里软绵绵的跟小孩的手一样，康渺渺的手比较肉，肉上有四个可爱小坑，是很明显的区别。女人和女人关灯了并不就是一样的，手有胖瘦、胸有大小……男人关了灯也不会一样，有狐臭和没狐臭永远都不会一样。

宁兴国有点尴尬，把手松开道，“你躺着，我到食堂给你弄点喝的。”

沈淑贤红着眼睛，手忽地又把宁兴国的手抓得紧紧的，“不要走，先生，先生我现在很害怕，不要离开我。”

宁兴国坐在床沿，抓了被子盖在她身上笑道，“又做噩梦了，怎么如此可怜的，告诉先生，你梦见了什么？”

一阵风忽然吹进来，大约窗户插销没有关好的缘故，砰的一声响，窗户被吹开了。房间里的纸屑飞起，书本哗啦啦的被翻开。

“啊！”的一声，沈淑贤钻到被子里，“不要进来，不要进来，不要找我。”

宁兴国起身去关窗户，回到床边，拍了拍沈淑贤的背，“你不要怕，先生在你身边，出来吧。”

自己所爱之人坚定、温和的声音，对于恐惧中的人而言，无疑是救命稻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