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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我没说话,老洪也只顾狼吞虎咽吃我放后面的食物,我见他吃到最后一只面包,心酸地说:“别吃了,一下吃太多会要了你的命。”他瞪眼睛望我,恋恋不舍放下面包。我叹息道:“我刚到这里头一个月,比你还惨,不过老子知道去干苦力。”我讲了我是怎么挨饿受冻过了一个月,他眼睛一亮,心里似乎平衡了一些,说:“真的?老子怎么能跟你比,你他妈牛高马大,我一袋水泥也扛不起,去当装卸工,那死得更快。幸亏老子带的东西多,才撑到现在。”我想起他的几大件行李,像是有先见之明一样,忍不住大笑起来。这小子马上又恢复了他的多动症,在车上东摸摸西摇摇:“喂,你现在混得这么好,干什么的?这辆车值个三五十万吧?我都没坐过这么好的车。”我骂道:“你他妈别乱动,车是借的。”
到了美食城,符波也对这辆车笑脸相迎:“山哥,这车跟你真相配。”看见车后门下来的老洪,大吃一惊:“哇,你搞什么鬼,带个叫花子回来?”老洪蓬头垢面,身上的衣服脏得发亮,不是刚才以泪洗脸,真实面目也看不清,谁见了都认为是叫花子。不过,他可不这认为,下了车,跟符波对骂起来,就差没挥拳拼命。我说:“你他妈不是叫花子是什么?还有脸了你?把衣服脱了,符波,给他一块肥皂,带他去洗车台洗澡,妈的,我的车也要洗了。”
还没到吃饭时间,人少车少,老洪脱得只剩下一条内裤,站在停车场上让符波用水枪帮他冲洗。洗完澡,我给他找两件干净的衣服换上,又亲自帮他理了一个头发。
“你不会是这里的老板吧?”老洪见我带他进美食城的包厢,像回自己家一样,非常惊奇。这话麦守田也问过,我摇头否定。他又问:“那你到底是干什么的?”我骂道:“他妈的,你认识我好几年了,居然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老子是演员!”讲完这通话,我心里说不出的酣畅淋漓。
老洪不相信:“不说算了,你卖白粉我也管不着。哇,上这么多菜?就我们两人?那我吃了。”菜没上齐,他就开吃了,一口气吃下半只文昌鸡,我吃了两筷说:“在海口玩几天,你还是回去吧?”
“回去?”老洪停下吃大叫,“我回去干什么?家没有家,工作没有工作,我回去干什么?我不回去!”我耐心地说:“你在这儿什么也做不了,回剧团向马脸求个情,他用惯你了,还会用你的。”他大摇其头:“我是不回去了的,一个月那几百块工资,还整天受气,不如一条狗,打死我也不回去。”他不吃了,咬开一瓶酒,喝了半瓶,“你他妈有钱了,不理穷兄弟了,随便扯根毛也能养活我,居然赶我走?”
好说歹说,我拿他没办法,被他塞几句,自己倒气得连喝几杯,想了想,我干脆叫来林重庆。他邀请我做副手我不干,让他安排一个工作给老洪应该没问题。
“他会做什么?”林重庆问。我为难地说:“他好像什么也不会做。”老洪不干了,拍桌叫道:“谁说我不会做?林老板,你饭店的电器修理我全包了!”我一下忘记这家伙在剧团是管音响的。他接着说:“你安排我做别的也行,采买呀、洗菜呀、洗碗呀、打扫卫生也可以,我服从安排!”他看来是下决心留下来了,还故意用四川话讲,明显是想跟林重庆攀亲近。
林重庆这种老江湖可不吃这一套,他一直在望我,抽完一根烟才说:“让他在总台帮忙吧,你看怎么样?”我无所谓地说:“谢谢,只要你给他工作就行了,我不管。”说完我起身离开,我猜,林重庆可能认为,叫他安排老洪工作是个阴谋,管不了那么多了。
也许在文艺圈厮混久了,我处理朋友关系总是先小人后君子。我不想欠别人的情,也不想别人欠我的情。比如与林重庆,他多次向我示好,倘若我能够坦诚交流,说不定会得到他的理解,化为真正的朋友。不至于像现在,虽说我帮助他赶走李胖子和老区,但不难看出,他又视我为美食城的最大威胁。同样,我心里也开始提防他设计于我。不过,安顿了老洪,了却一桩拖拉已久的心事,可以安心准备我的第一个男主角了。麦守田真的像他说的那样,搬到博鳌去修改剧本,把他在酒店租的套房留给我,说是让我和小倩相互熟悉,因为小倩扮演的角色,不但是我的小秘,还是我的姘头。
“雷哥,别回去了,留下来嘛?”
我和小倩熟得不能再熟,只差没上床。一起在屋里呆不到半天,说话说到无话可说,我又拉她出门去飙车,这么到处玩了几天,麦守田的剧本还是没改完。我们无聊得邀来两个没事干的剧务,摆开桌子打麻将。
这天牌局散场,小倩非要我留下。她说:“你不是保证天天搔扰我吗?说话不算数!”我立即将手探入她的领口,两边乳房捏了一下,笑说:“完成任务!”她还是缠住我不放,“这算什么呀?不如我去挤公共汽车,我要来真的!”我坚决地挣开她:“别惹我犯了行规,我跟你睡了,这戏也没法演了。”
不是我害怕和小倩上床会有麻烦,主要是刚接第一部戏,我严格要求自己,我相信不久的将来,我在这一行会有所成就,不愿意到那时被人抓绯闻乱炒作。忍一时之苦,解百日之忧,况且,洁身自好没什么不好。什么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我要做一个出污泥而不染的戏子,给许琴看看,我的内心还在跟她赌气。
“山哥,今晚请你去蹦迪,怎么样?”有车以后,每次回到美食城,符波都抢着为我开车门,他那张笑脸总能令人愉快。我爽快地说:“好咧,不过不用你请,吃完饭就走!”
我回房间洗了个澡,想邀老洪一起吃饭再一起去蹦迪,没见他在房间,这小子对他这份工作相当积极,我很少碰上他。他就住我隔壁,空房多的是,林重庆预支他一半工资,符波带他买了不少二手货,他的房间也像个家了。
在一楼快餐厅刚吃了一只煎蛋,林重庆慌张跑来说:“你、你出来一下。”我春节来了以后,他称呼我似乎出现困难,不叫老雷了,也叫不出雷老大,经常是“你”或“喂”替代。我坐着不动问:“又出什么事了,李胖子他们打回来了?”我故意刺激他一下。
“不是,是老洪给人打了!”林重庆的着急地喊起来,旁边的食客也看向他。我恼火地扔掉手里的筷子,边跟他走出餐厅边骂道:“他妈的,你开的是什么美食城啊,整天有人打架,你改行办武馆好了!”
林重庆愁眉苦脸解释说:“有两个顾客闹事,我叫他去看看,谁知他跟人家打起来了!唉。”我脸上有点发热,毕竟老洪是我介绍来的人。
一楼除了快餐厅,另有几个隔开的小厅,其中一个吵架的声音很大,跟随林重庆来到厅外。几个女服务员噤若寒蝉往里看,我走到她们身边,不急于进去,站在门帘外,正好看见老洪被人一巴掌打到桌下。我还是没有贸然出头,也没想好是否出头。万一打伤我怎么办,尤其我这张脸打破了,下个月怎么演戏?
“老板,老板,你如果还不爽,再给我来一下,小姑娘不经打,啊,好不好?”老洪真正是被人打了左脸,再把右脸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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