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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她扶着我的手跨过炉栏,一面沉思着看看我的脸说道,“如果我是一个高矮适度的女人,你就不会对我存什么疑心了,我知道!”
我觉得这话很真实,我也觉得很惭愧。
“你是个年轻人,”她点点头说道,“你不妨听听这背时的矮人儿的一句劝。我的好朋友,除非有确凿的理由,千万别把身体缺陷和精神缺陷连系在一起。”
当时,她已跨过了炉栏,我也跨过了我的猜疑。我告诉她,我相信她对我说的是坦诚忠实的,我们俩都不幸被狡猾的手操纵过。她向我道谢,并说我是一个好人。
“喏,听明白!”在往门口走时,她转过身机警地看着我,举起食指说道,“从我所听到的——我的耳朵总张开着,我不能吝惜我的官能而闲置不用——我有理由推测,他们已去了国外。如果他们一旦回来,如果其中任何一个一旦回来,只要我活在世上,像我这么一个四处游荡的人大概会比别人更早发现这事。无论我听说了什么,也一定让你知道。如果我能为那可怜的上当的女孩尽点什么心,我一定努力去做,只要上天喜欢!至于李提默嘛,除了小莫奇尔,还应有头猎犬跟在他身后才好!”
看到她说最后那句话时的神气,我只能默默信任了。
“对于我,你不要比对一个高矮适度的女人更加信任,但也不要更不信任,”那小人儿祈求似地拍拍我手腕说道,“如果你万一又看到我了,而我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却是和你第一次见我时那样,你就要注意我和什么人在一起。记住,我是一个没有力量也没保护的小东西。想想吧,我一天干完活后,和像我这样的弟弟妹妹一起呆在家里的样子吧。那时,你也许就不会十分苛求我,也不会对我的难过和认真感到惊诧了。再见!”
我怀着对她与过去迥然而异的心情把手伸给了莫奇尔小姐,然后打开门让她出去。把那把大伞撑开并让她拿稳,于她实在不易。但我终于做到了这点,看到它在雨帘中颤巍巍沿街而去。只有溢满的喷水口比平常流出更多的水时,那把伞便向一边倾斜,这时便可看到莫奇尔小姐吃力地把它撑正,要不根本看不出伞下还有人。我有一两次冲出去想帮她,可我还没赶到,那把大伞又像一只大鸟一下扑下去了,所以我没能帮上忙。于是我进屋,上了床,一直睡到早上。
早上,皮果提先生和我的老保姆来找我,我们就早早到了马车售票处。高米芝太太和汉姆已在那里为我们送行。
“卫少爷,”皮果提先生把他的提包往行李里放时,汉姆把我拉到一边小声说道;“他的生活全破碎了。他不知道要去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前面会有什么!除非找到他要找的,我敢说,他会漂泊到死。我相信你会照料他吧,卫少爷?”
“相信我,我一定照料他。”我亲切地握住汉姆的手说道。
“谢谢你。谢谢你,太好了,少爷。还有件事,你知道,卫少爷,我收入不低,现在又没要开销的,除非糊口,钱于我不再有什么用了。如果你能把钱用在他身上,我干起活来也有劲些。话虽这么说,少爷,”他很平静也很温和地说道,“你可以相信,我一定会拿出男子气来做工,努力好好干!”
我告诉他,说我很相信这一点,我还暗示说,我希望能有一天他不再像他自己所想的那样过孤单的日子(这想法在眼下当然是自然的)。
“不,少爷,”他摇摇头说,“那一切于我已成为过去了,少爷。永远没人能填补那个空白了。请小心那笔钱,能随时给他一些做零用吗?”
我提醒他说,皮果提先生从他刚去世的妹夫的遗产中得到一笔量不大却也固定的收入,但我仍答应照他说的办。于是,我们相互告别。就是此刻,想起这别离,也不能不伤心地记起他是怎样克制地忍受深深的哀痛。
至于高米芝太太,要我来描写她怎样眼泪汪汪,一面盯着坐在车顶上的皮果提先生,一面跟着马车沿街跑着,不时撞到迎面的人,实在太难了。所以,我只好让她帽子完全走了形,一只鞋也掉在远处的人行道上,她则坐在一个面包店的台阶上喘粗气。
到了旅行终点后,我们的第一件事是为皮果提找个小住处,找一个她哥哥也能住下的地方。好在,我们总算在一家杂货铺的顶楼上找到这样一个干净又便宜的地方,那儿离我的住所只隔了两条街。我们定好住处后,我就在一家饭馆买了些冷食,然后把我的旅伴带回我的住处喝茶。说来也抱歉,这事让克鲁普太太不满,完全不满。不过,在解释这太太的心情时,我应该说明,皮果提到后不到十分钟,就挽起丧服为我清理卧室,这下可把克鲁普太太惹火了。克鲁普太太把这举动看成是失礼的行为,据她说,她从不允许失礼的事发生。
在来伦敦的路上,皮果提先生谈起一件事让我很感意外。他建议我们先去和斯梯福兹夫人见面。由于我觉得我应当在这事上帮他忙,也应当在他们中间调停,所以我怀着尽可能不伤害那位母亲感情的希望,当晚就给斯梯福兹夫人写了一封信。我尽量温和地告诉她皮果提先生所受的伤害以及我在这次伤害事件中的责任。我说,他虽低位卑微,但却有最高尚最正直的品性,所以我敢希望十分苦恼的他不至受到她的拒绝。我约定下午两点钟我们到那里,并亲自将这信交第一班马车带去。
在指定的时间,我们站在那个门前——那个几天前我还那么快活地住宿过的住宅门前,那个曾使我年轻的忠诚和热情那么自然生出的住宅门前。可从那以后,我就被它拒于门外,现在,它是一片废墟,一片残迹。
出现的不是李提默。我上次来访时已代替了李提默的那个面孔并比较令人愉快的仆人出来开门,领我们进了客厅。斯梯福兹夫人已坐在那里了。我走进时,萝莎·达特尔从屋子的另一个地方溜来,站在斯梯福兹夫人的座椅后面。
我从他母亲脸色上马上看出,她已从他本人那里听说了他的行为。她脸色苍白,我的信带给她的感情撞击不至于这样重大,而且她因为溺爱而生的疑惑也会减低那封信的效力呢。我觉得,与我以往所想象中的相比,她还要与他相像得多呢;我也觉得——而不是看出——我的同伴也看出这相像处。
她背挺得笔直地坐在扶手椅里,神气庄严、坚定、沉着,仿佛对任何事也泰然的样子。皮果提先生站到她面前时,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而他也目不转睛地盯着她。萝莎·达特尔锐利的目光把我们每个人都收入她眼中。有那么一会,谁也没说话。她示意皮果提先生就坐,他低声说:“夫人,我觉得在府上坐着不自在,我宁愿站在这里。”这以后又是一片沉默,最后她开口了。
“我知道你为何事来这里,我对此很抱歉。你要求我做什么呢?你告诉我应该做什么呢?”
他把帽子夹在臂中,从怀里摸索着掏出爱米丽的信,摊开递给她。
“请你读这个吧,夫人。这是我外甥女亲笔写的呀!”
她读那信,仍和先前那样庄严沉着,在我观察所见,她一点也没被信的内容打动。然后,她把信还给他。
“‘除非他让我以夫人的身份回来,’”皮果提先生用手指着比划着说道。“我想知道,夫人,他说过的是不是会做得到?”
“不。”她答道。
“为什么不呢?”皮果提先生说道。
“那是不可能的。他会使自己受辱。你应该知道,她可比他低许多呀。”
“那就提高她吧!”皮果提先生说道。
“她没受过教育,没知识。”
“也许她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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