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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歹去结果他兄弟两个,自有重谢。”贵兴接口道:“你两位果然有胆,去办了这件事,不管是打死杀死,只要是弄死他一个,我就谢银五百两,弄死两个,就谢一千两。倘然告到官司,有我这里承当,包你没事!”宗孔又抢着道:“官司这一层只管放心,我侄老爹自会打算。这等好机会,你两位不发个财,也就错过了!”简当道:“大爷要差使我们,自当效力。”
贵兴大喜道:“如此就重托你两位,但不知怎样下手?”简当道:“这个可不能预定,好在他兄弟开店在省城,住家在这里,早晚总有往来,最好觑个便,在路上下手,结果他了。”贵兴大喜,即刻取出五十两银子,送给二人道:“两位先拿去做茶资,事成之后,另外再谢。”二人接了,连忙道谢:宗孔对二人使个眼色,二人会意,就起身作别,宗孔也跟了出来,邀到自己家里,问二人讨了个八折回用。二人无奈,取出那五十两银子,在内称十两,交付宗孔。又将余下的四十两,分称做两份,二人均分了,方才别去。
叶盛拉了简当,走出村外僻静的去处道:“今日这事,是你答应加,我并没有开口。我想杀人偿命,是一定的,这个勾当,我可干不来。他此刻便道闹出官司,有他抵当,倘或到了那时,他只推不知道,那便奈何?请你一个人去干吧。”简当道:“你真是个呆子,等到杀了人时,拿了他的谢银,逃得时最好。万一逃不脱,闹到官司,少不得他要出来料理。倘使他不肯料理,我们便供出他的主使,看他怎样!”叶盛道:“你说我呆,你才呆呢!到了那时,任凭你供了他,他有的是金子银子,拼着花个一万八千两,到衙门里,怕不洗刷的干干净净,又怕伤了他么?到了那时,我们更是不得脱身。况且这些狗官,地方上如果出了人命案子,凶犯逃走了,他没了法子,还常常拿个不相干的人来,苦打成招,硬派他是凶手,拿来抵命,以了他的公事,何况真正凶手到了案呢?”简当听了呆了一呆道:“据你这样说,万一干下事情,逃走不脱,就是他肯设法,也是无用的了。”叶盛道:“可不是么?”简当道:“此刻银子已经受了他的了,这个雪亮的东西,好容易到手,难道还了他不成?”叶盛道:“我们不如到省城走一道,在番摊馆里碰个机会,如果发了财,我们就远远的走开了,岂不是好?”简当拍手道:“此计大妙!”二人当下就唤了船,到省城去,一连四五天,十分得手,每人拿着二十两的本钱,不到几天,大家身上都有了百十两银子了。叶盛便道:“此刻我们有了本钱,我向来听见说,贩私盐极是好利息。
我们何妨去做这个生意?”简当道:“私盐太累赘了、我看还是贩鸦片烟好。这里又有聚仙馆的林大有,他是个私贩烟土的头脑,我们就到他那里买了烟,贩到四乡去,岂不轻便?”叶盛道:“那么我们就办起来!”简当道:“且慢!我们的本钱还,明日再去押两个宝,每人凑到了二百两银子,就好试办起来了。
到了第二天,两人就分头去赌。谁知从这一天起,连日不利,不到三天,把赢来的连本带利都输了。输的火发,连穿在身上的衣裳,都剥下来去赌,只剩得赤条条的两条光棍。累得凌贵兴在那里盼望的双眼将穿,只是沓无消息。
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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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黄千总有意纵强徒 凌贵兴亲身行抢劫
却说凌贵兴自从打发丈人何达安去后,便代他妻子开丧挂孝起来,把一座裕耕堂重新收拾,延僧礼道,要做七七四十九天功德。众强徒借着帮忙为名,益发无昼无夜,,都啸聚在凌家。贵兴没了老婆妹子在耳边阔聒絮,反觉得爽利。到了第三天,爵兴便叫贵兴到往来的钱铺子里,打了票子,整的散的,共是二十六张。
爵兴拿了一张一千的,去交了何达安,其余散的二十五张,共是一千七百两,对不住,他目己拿去用了,还落得两边都感激他。
他还要到凌家来吃白饭。这个一声“贤侄”,那个一声“侄老爹”,那一边又是一片声的“大爷”,贵兴倒也觉得十分热闹,反把死人的事忘了,天天那僧道礼忏之声,与那欢呼畅饮之声相唱和。过了三七,便把两口棺材,抬到祖坟去安葬了。贵兴便纳了两个待妾,一个杨氏,一个潘氏。丧事之中,又带着吃喜酒,真是笑啼皆作,吉凶并行。
这一天,宗孔偶然想起一件事道:“我记得八月十六那一天,看见梁翰昭在千总衙门里出来,莫非他们此刻要结交官场,同我们作对么?”爵兴道:“不见得!他们这班村老儿,见了官就吓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哪里想得到结交他呢?”贵兴道:“话虽如此,也不可不防,并且我们商量要抢割他的稻谷,迟两天就要动手了。这件事,千总管得着的,我这里一动手,他那边一报官,就是报到文衙门里,也要请他武官追捕的。这便如何是好!”爵兴道:“不要紧!这黄千总是最贪财的,只要送上他几两银子,他便叫你做老子都肯的了。”贵兴道:“只是那个认得他,方好过付?”爵兴道:“只我就同他极相好,无话不谈的,何必求人?”贵兴大喜,就兑了五十两银子,请爵兴送去。爵兴道:“不必,不必,这些武狗,看见了一个铜钱,就笑得眼睛都没缝了,何必这许多?只要二十两就够了!这是当省的,我不能不叫你省,不比陈家何家的事,是万万省不来的呀!”费兴就改兑了二十两。爵兴接了,就去斡旋去了。好爵兴,果然只花了二十两银子,却买了一个黄千总了,回报贵兴,自然欢喜。
这一夜,外面饶钹喧天,他里面却是洞房花烛。这风声传到了梁家,凌氏等知道桂仙姑嫂,双双自尽,不免叹息一番,只因彼此成了仇敌,也不便去吊唁。凌氏念着一脉至亲,哭了一场,方才想起,十五那夜,桂仙私行到来,临去那番话,竟是句临终叮嘱之言,难得她小孩子家,有这个远虑。后来天来回家,谈起桂仙的话,凌氏便把棱仙叮嘱,恐怕贵兴闹了大乱子,托付照应他的话说了,天来也是叹息不止。表过不提。
且说凌氏这一天,正在没事,,看着儿媳们赶做冬衣,忽然哄了一班佃户进来道:“梁太太,不好了!今天来了许多强盗,把我们的田禾都抢割了!”凌氏一看,正是北沙一帮的佃户,不觉叹了一口气道:“既然遇了强盗,今年的租,且免了吧!”众佃户道:“老太太呀!多蒙你的慈悲,田租便兔了,只是我们靠着过冬天,度新年的本钱,都没有呀!”说罢都哭了。凌氏道:“你们且歇歇去吧!我再商量周济你们点便了。”众佃户谢了出去。
凌氏便叫请了翰昭过来,告知此事,翰昭飞也似的,去报了千总。那黄千总皱眉道:“可巧我今天泻肚子,还没有吃饭,这是地方公事,说不得也要去走一遭,只是我要吃点饭才走得动呢!”
翰昭道:“吃过饭,恐怕强盗去远了,追不着呢!”黄千总怒道:“朝廷也不使饿兵,你们倒要使起饿官来了!”吓得翰昭不敢再说,只得退出来等候。直等了两个多时辰,方才听传呼备马,等了好一会,黄千总方才出来,跨上马,带了几十个兵。
翰昭跟着走。翰昭起先还恐怕跟不上,谁知他倒是按辔徐行,莫说翰昭只有五十多岁的人,就是八十岁老头子,只怕也跟着他绰绰有余呢!等到到了北沙时,哪里还有个强盗的影子?只剩了一片蹂躏之迹,两面毗连的田禾,却依然是黄云满地。黄千总问道:“这两面毗连的田,也是你的么?”翰昭道:“两面都是别人家的。”黄千总道:“这又奇了!既是强盗抢割,他又何分彼此?
何以你家的便抢的一颗不留,人家的却一颗不动呢?”两句话问得翰昭无言可答。黄千总道:“只怕你欠了人家钱债,人家来取去抵债的吧!”翰昭道:“我并没有欠人家的债,或者仇家是说不定的。”黄千总大喝道:“既然是仇家,你怎么报的是强盗?
好个不知轻重的村夫!”说罢拨转马头去了,翰昭目定口呆的怔了一会,只得回去告知凌氏,凌氏听了,也是无法可施。翰昭道:“不如通个信给天来侄儿,叫他回来计较。”凌氏道:“这可不必了,此刻将近年下,糖行里生意正忙,不要又叫他分了心,并且叫他回来,也不过是叹上两口气。他的怕事,比你我还厉害呢!”翰昭只得罢了。这里凌氏又张罗周济了各佃户,方才拜谢而去。幸而年来他们糖行生意还好,要是差不多的人家,这一下子,可支持不下去了。
闲话少提、光阴似箭,日月如梭,转眼又是腊尽春回,交到雍正六年戊申了。天来在行中料理生意,直到年三十夜,方才同了君来、养福回家度岁。广东风气,大行店家,新年里总要到正月二十几才开张,所以天来兄弟父子,就得在家多盘桓几日,以叙天伦之乐。
贵兴那边,景象又自不同。一班酒肉兄弟,狐群狗党,终日不是赌钱,便是吃酒,偶然取过锣鼓来、乱打一阵,这就算他们最清雅的玩意儿了。一天早起,,天井里两盆兰花开了几朵,贵兴便大大高兴起来,要置酒赏兰,在去年打不尽的裕耕堂上,大排筵席,真是群凶毕至,众丑咸集。饮酒中间,贵兴忽然停下酒杯,叹了一口气。宗孔又忽然扭扭捏捏摇摇摆摆的问道:“吾问侄老爹者,为何忽然而叹气之乎?”贵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叔父怎么掉起文来了?”宗孔呵呵大笑道:“我近来亲近了区老表台,听见他常常的‘之乎者也’,我染了他点书卷气,也来学学,这句话,文便掉了,只是那个‘也’字还没有安装上去。”说的众人一齐大笑。爵兴道:“笑话慢说,端的贤侄为何叹气?”
贵兴道:“我只恨天来那所石室,坏了我的风水,不然,前年我就中了。中举之后,一定是连捷的,违捷起来,我还是个状元。
你想去年丁未科的状元,怎么还会让给一个‘彭启丰’呢!”
(雍正五年丁未状元彭启丰。)爵兴道:“这个何必心焦!他那所石室,总不能死守着的,好在今年不是乡试年期,我们各尽能力,尽今年弄了过来,纵使弄他不过来,硬拆也要拆了他的。包管明年己酉,贤侄高中一名解元,后年庚戌连捷大状,我这里预贺一杯!”说罢,吃干了一杯酒。众强徒一时又欢呼起来。贵兴道:“我想我的运气,真不如人。你看今日赏花,那花盆都是粗货,往日南雄广源店,本有二十四玉石花盆,还有一堂花梨木桌椅,却又被天来拿去了。若在这里,岂不光辉!”宗孔大叫道:“既是广源店的东西,就是两家都可以用的了,他是甚么人敢拿了去!来,来!众兄弟们帮个忙,同我去拿了来!”说着就要走。
爵兴道:“贤侄且慢!既有此事,你可写个条儿,只说同他借来用,他要是肯呢,我们这个就是‘刘备借荆州’。他不肯时,我们就去抢了来,这是先礼后兵,他却怪不得我了。”贵兴大喜,就写了个字条,叫喜来去借。喜来去了许久,回来说道:“不肯,不肯,他说东西都在省城,被人家借去了。”宗孔跳起来就要去抢。爵兴道:“你们且慢,等我分派这件事,要贤侄带了头,先叫开了门,只说一来拜年,二来当面求借东西,有你带了头,以后就没有事了。若是教别人去,他明天到衙门里报一个案,那可怎么得了!虽然谅他也不敢,然而总不能不防到这一着。”贵兴道::“我亲去了,怎么就没事了呢?”爵兴道:“贤侄自己去了,他哪里还好告,就是告到官司,只说我们中表至亲,闹着玩得,谁稀奇他的东西,这就变了个‘谈笑官司’了。”
宗孔跳起来道:“妙计,妙计,我侄老爹几时做了皇帝,封你做个军师。”爵兴道:“不要胡说!”宗孔道:“状元升宰相,宰相升皇帝,这有甚么稀奇?不要多说了,侄老爹,走吧。”拉着就走,众强徒一拥而去,只剩下爵兴看家,众人一拥,到了梁家门首。贵兴道:“他看见我们人多了,一定不肯开门。你们且悄悄的站在两旁,等我打开了门,你们就一拥而入。”众人点头应允。贵兴便去敲门,祈富便问是谁,贵兴道:“是我!”祈富听得是贵兴声音,吃惊不小,不敢开门,飞跑到里面报信。凌氏等也吃了一惊。
未知开门与否?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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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裕耕堂一场恶闹 区爵兴两次私肥
却说贵兴见势头不妙,忙叫喜来去请爵兴,自己先与宗孔商量。此时爵兴未到,一时之间,怎生应付?宗孔道:“这是她自己服毒的,又不是我们灌她吃的,怕他甚么!”话犹未了,只见何达安达先两个,踉踉跄跄,走了出来,达安不由分说,走到贵兴跟前,兜胸一把扭住,大喝道:“我的女儿,是甚么病死的?”
只这一下,吓的贵兴唇青面白,目定口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半晌说道:“我也不知是甚么病!”达安一松手,趁势把他一推,贵兴立不住脚,往后倒退了几步,恰好遇到一张交椅前面,把大腿碰了一碰,蹬的一声坐下。达先走上去,就是两个巴掌,打得贵兴眼中火光进射,耳朵里觉得轰的一声。宗孔跳起来,指着达先道:“哙!朋友!有话好好的说,怎么就打起人来!”达先喝道:“我侄女平白地被你们谋死了,难道就罢了么?”宗孔道:“嘎!你哪一只眼睛看见是我们谋死她的?是她那小贱人……”话未说完,达先早就赶过来,照脸一拳,宗孔连忙招架,两人就扭住撕打。宗孔觑个便,把达先当胸推了一掌,达先立不稳,倒退过去,恰倒在当中天然几上,把一个三四尺高的古磁花瓶,砰然一声,跌个粉碎。达先顺手在几上取起一块英德石,对着宗孔摔来。宗孔把头一低,那石从头上飞过,打在玻璃窗上。
宗孔顺手拿起地上一个磁痰盂打去。这一打开了头,达先也不打人了,拿起一座西洋大自鸣钟,向天井里一摔,砰琅拍挞,磕个稀烂,又把一个柴窑花碟磕成了十六八片,所有陈设的古玩字画,打了个落花流水。宗孔此时,倒慌了手脚。里面那二十多个何家子弟,听见外面闹了,也从里面打出来。当时凌家众强徒,见宗孔同达先撕打,本要上前相助,倒是凌美闲拦住道:“做好汉的一个敌一个,不必帮手。不然打倒了他,也没威风。”众人方才止住。此时看见何家子弟出来,便一拥上前,一个接一个,逐对儿撕打,把一座四柱大厅,变做了个战场,达安只是一手执着贵兴,并排儿坐着,生怕他走了。宗孔正在赶着达先,忽然后面有人,拉了一把,回头看时,却是美闲,递过一个瓦罐。宗孔接来一看大喜,赶上一步。对着达先,看得真切,举起瓦罐,照头打去。不偏不倚,正打在头上,砰然一声,瓦罐破了,豁剌剌醍醐灌顶般淋了一身粪汁。达先不觉大叫一声,这口一张流了许多粪汁到嘴里,宗孔己是走远了。达先径奔贵兴,一头撞将过去,拿起贵兴的熟罗长衫就揩。贵兴此时人急智生,反一把扭住达安不放,举起脚来,把达先一蹬,又把达安一拉,往前一送,达安跌在达先身上。贵兴仍是被他拉住,不曾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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