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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的少女。岁月一年又一年地过去了,露茜也一年年长大成人了;她长得亭亭玉立,十分健美,她的面颊愈见娇艳,她的步态也日益轻盈。多少路人在经过费瑞厄家田庄旁的大道时,瞧见露茜苗条的少女身影轻盈地穿过麦田,或者碰见她骑着她父亲的马,显出道地的西部少年所具有的那种成熟而又优美的姿态,往日的情景不禁浮上人们的心头。当年的葩蕾今天已经开放成一朵好花。这些年来,岁月一面使她的父亲变成了农民中最富裕的人,同时,也使她长成为太平洋沿岸整个山区里难得的一个标致的美洲少女。
但是,第一个感觉到这个女孩子已经长大成人的并不是她的父亲。这种事情很少是由作父亲的首先发觉的。这种神秘的变化十分微妙,而且形成得非常缓慢,不能以时日来衡量。对于这种变化最难觉察的还是少女本身,直到她听到某一个人的话语,或者接触到某人的手时,她感到心头突突乱跳,产生出一种骄傲和恐惧交织起来的情感。这时,她才知道,一种新破的、更加奔放的人的本性已经在她的内心深处觉醒了。世界上很少有人能不忆起自己当年的情景,很少有人能不回想起起示他新生命已经到来的那件细微琐事。至于露茜·费瑞厄,姑且不论这件事对于她和其他人的未来命运所产生的影响如何,就其本身来说,已经是够严重的了。
六月里的一个温暖的早晨,摩门教徒们象蜂群一样地忙碌着——他们就是以蜂巢作为他们的标志的。田野里,街道上,到处都有人们劳动时的嘈杂声。尘土飞扬的大道上,重载的骡群,川流不息地络绎而过,全都是朝着西方进发。这时,加利福尼亚州正涌起了采金的热潮。横贯大陆、通往太平洋沿岸的大道整整穿过依雷克特这座新城。大道上也有从遥远的牧区赶来的成群牛羊;也有一队队疲惫的移民,经过长途跋涉之后,显得人困马乏。在这人畜杂沓之中,露茜·费瑞厄仗着她的骑术高明,纵马穿行而过;漂亮的面庞由于用力而红了起来,栗色的长发在脑后飘荡着。她是奉了父亲之命,前往城中办事的。她象往常一样,凭着年轻人的胆大,不顾一切地催马前进,心中只是盘算着她要去办的事情。那些风尘仆仆的淘金冒险家,一个个惊破地瞧着她,就连那些运输皮革的冷漠的印第安人,瞧见了这个美丽无比的白皙的少女,也感到十分惊愕,不禁松弛了他们一向呆板的面孔。
露茜来到城郊时,她发现有六个面目粗野的牧人,从大草原赶来了一群牛,牛群已把道路拥塞不通。她在一旁等得不耐烦,于是就朝着牛群中的空隙策马前进,打算越过这群障碍。但是,当她刚刚进入牛群,后面的牛就都挤拢了来,她立刻发觉自己已陷入了一起牛海之中,到处都是突睛长角的庞然大物在蜂拥钻动。她平日也是和牛群相处惯了的,因此,虽然处在这种境地中,也并没有感到惊慌,仍是抓紧空隙催马前进,打算从中穿过。可是不巧,一头牛有意无意地用角猛触了一下马的侧腹,马受惊立刻狂怒起来。它立刻将前蹄腾跃而起,狂嘶不已;它颠簸摇摆得十分厉害,若不是头等起手,任何人都难免被摔下马来。当时情况十分危险。惊马每跳动一次,就免不了又一次受到牛角的抵触,这就越发使它暴跳不已。这时,露茜只有紧贴马鞍,毫无其他办法。稍一失手,就要落在乱蹄之下,被踩得粉碎。由于她没有经历过意外,这时,便感到头昏眼花起来,手中紧紧拉着的缰绳,眼看就要放松。同时尘土飞扬,再加上拥挤的兽群里蒸发出来的气味使人透不过起来。在这紧要关头,如果不是身旁出现了一种亲切的声音,使她确信有人前来相助,露茜眼看就要绝望,不能再坚持下去了。这时,一只强有力的棕色大手,一把捉住了惊马的嚼环,并且在牛群中挤出了一条出路,不大功夫,就把她带到了兽群之外。
这位救星彬彬有礼地问道:“小姐,但愿你没有受伤。”
她抬起头来,瞧了一下他那张黧黑而粗犷的脸,毫不在乎地笑了起来。她天真地说:“真把我吓坏了。谁会想到旁乔这马儿竟会被一群牛吓成这个样子!”
他诚恳地说:“谢天谢地,幸亏你抱紧了马鞍子。”这是一个高高身材、面目粗野的年轻小伙子,骑着一匹身带灰白斑点的骏马,身上穿着一件结实的粗布猎服,肩上背着一只长筒来复枪。他说:“我想,你是约翰·费瑞厄的女儿吧。我看见你从他的庄园那边骑了过来。你见着他的时候,请你问问他还记不记得圣路易地方的杰弗逊·侯波这一家人。如果他就是那个费瑞厄的话,我的父亲过去和他还是非常亲密的朋友呢。”
她一本正经地说:“你自己去问问他,不更好么?”
这个小伙子听到了这个建议,似乎感到很高兴,他的黑色眼睛中闪耀着快乐的光辉。他说:“我要这样做的。我们在大山中已经呆了两个月了,现在这副模样不便去拜访。可是他见着我们的时候,他一定会招待我们的。”
她回答说:“他一定要大大地感谢你哩。我也要谢谢你。他非常喜欢我,要是那些牛把我踩死的话,他不知道要怎样伤心哩。”
她的同伴说:“我也会很伤心呢。”
“你?啊,我怎么也看不出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还不算是我们的朋友呢。”
这个年青猎人听了这句话后,黝黑的面孔不由得阴沉下来,露茜见了不觉大声笑了起来。
她说:“你瞧,我的意思不是那样。当然,现在你已经是朋友了。你一定要来看看我们。现在我必须走了,不然的话,父亲以后就不会再把他的事情交给我办啦。再见罢!”
“再见。”他一面回答,一面举其他那顶墨西哥式的阔檐帽,低下头去吻了一下她的小手。她掉转马头,扬鞭打马,在烟尘滚滚之中沿着大道飞驰而去。
小杰弗逊·侯波和他的伙伴们骑着马继续前进。一路上,他心情抑郁,默默无言。他和他们一直在内华达山脉中寻找银矿,现在正在返回盐湖城去,打算筹集一笔足够的资金开采他们所发现的那些矿藏。以前,对于这种事业,他一向是和他的任何一个伙伴一样地非常热衷的;但是,这件意外的遭遇却把他的思想引上了另一条道路上去。这个美丽的少女,好象山上的微风那样清新、纯洁;这就深深触动了他的那颗火山般的奔放不羁的心。当她的身影从他的视线中消逝以后,他感觉到这是他生命上最紧要的关头,银矿也好,其他任何问题也罢,对他说来,都比不上这件刚刚发生的,吸引他全部心神的事情来得重要。在他心中出现的爱情,已经不是一个孩子的那种忽生忽灭、变化无常的幻想,而是一个意志坚定、个性刚毅的男人的那种奔放强烈的激情。他平生所做的事情,从来没有不是称心如愿的。因此,他暗暗发誓,只要通过人类的努力和恒心能够使他获得成功的话,那么这一次他也决不会失败。
当天晚上,他就去拜访了约翰·费瑞厄;以后,他又去了许多趟,终于混得彼此非常熟悉起来。约翰·费瑞厄深居山谷之中,十二年来,他专心一意地从事他的田庄工作,几乎与外界隔绝。侯波对于这些年来的事情非常熟悉,因此他能把他所见所闻,一样样地讲给他听。他讲得有声有色,不但使这位父亲听得津津有味,就连露茜也感到非常有趣。侯波也是当年最早到达加利福尼亚的一个,因此,他能够说出,在那些遍地黄金,全起暴力的日子里,多少人发财致富,多少人倾家荡产。他做过斥候,捕捉过野兽,也曾寻找过银矿,并且在收场里当过工人。只要哪里传出有冒险的事业,他就要前去探求一番。很快地他就获得了老农的欢心,他不断地夸奖着侯波。在这当儿,露茜总是默默无言。但是,她那红晕的双颊、明亮而幸福的眼睛,都非常清楚地说明,她的那颗年轻的心,已经不再属于她自己了。她那诚起的老父也许还没有看出这些征兆,但无疑地,这些征兆并没有逃过这个赢得她芳心的小伙子的那双眼睛。
一个夏天的傍晚,侯波起着马从大道上疾驰而过,向着费瑞厄家门口跑来。露茜正在门口,她走向前去迎接他。他把缰绳抛在篱垣上,大踏步沿着门前小径走了过来。
“我要走了,露茜,”他说着,一面握住她的两只手,温柔地瞧着她的脸,“现在我不要求你马上跟我一块儿走,但是当我回来的时候,你能不能决定和我走呢?”
“可是,你什么时候回来呢?”她含羞带笑地问道。
“顶多两个月,亲爱的。那个时候,你就要属于我了,谁也阻挡不了咱们。”
她问道:“可是,父亲的意见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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