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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9 鬼（第1页）

姜奕盯着那只含包的春桃花，久久无言。

热茶雾气腾腾，本该上门问罪的他和极乐馆经理樱井小暮对坐着饮茶闲谈。

姜奕也未曾料到今晚会是这样的展开方式，本该发生在极乐馆的是鲜血横流的场面，无边的恐惧笼罩着所有人，无数人在烈火中哀嚎死去……但如今的极乐馆还是一副歌舞升平的场面。

姜奕沉默，樱井小暮也不敢插话。和式套房内一片死一样的寂静。

这并非极乐馆的女经理不懂暖场，面对阶位比自己高很多的人，任何人都会显得小心翼翼。

“是谁住在这里？”姜奕忽然问，他的眼神再次扫过插着春桃花的白瓷花瓶。

这间套房内素净得有些可怕了，空间十分宽敞却能让人感受到压抑，墙壁屏风构成的诡异氛围简直可以用来恐怖电影取材了！

姜奕看着那只春桃花，脑海里就浮现起一个人扶住白瓷花瓶插花的场景。

他并非拥有诺诺的侧写能力，只是那个人在这间屋子内留下的生活气息太浓郁了。像是看见藏在厨房灶台墙缝里的油渍，就能想象出一个人每日三餐做饭的场景。

“是龙王。”樱井小暮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眼角都不自觉地柔和了许多，姜奕也注意到了这一幕，他端起茶杯，并未疑惑于这个奇怪的称谓，静待着樱井小暮的下文。

“我在勐鬼众内的代号是龙马，这里是龙王的寝宫之一，那株春桃花也是昨日龙王留下的。”樱井小暮缓缓说：“勐鬼众是一个等级严密的秘密结社，龙马和龙王都是职位的代称，上层面对下层有着绝对的权威，当然这也增加了勐鬼众的凝聚力，或许是因为这种凝聚力勐鬼众才能在本家的压迫下夹缝求生的。”

说着樱井小暮又看向那朵春桃花，双眼不自主地溢出温情，像是情愫暗生的少女说起心动的情郎。

“一个暴力组织的阶级用将棋的棋子命名？命名者是要以日本的混血种社会为棋盘？他有信心执棋？勐鬼众的志向倒是不小。”姜奕澹澹地说，他直视樱井小暮的眼睛：“还有，这些不是你们勐鬼众的隐秘么，与我说合适么？我的立场无论如何也不会站到鬼的一边。”

樱井小暮丝毫不介意“鬼”的蔑称，她宛然一笑道：“只是证明我们的诚意罢了，对于姜君这样的强者，勐鬼众只会有敬意，丝毫不敢冒犯。”

“龙马、龙王，那王将呢？”姜奕摇摇头不可置否，“我在蛇岐八家的资料读到，勐鬼众在历史中都是一群乌合之众，只在二十年前才慢慢收拢凝聚，甚至发展到现在能和蛇岐八家抗衡的地步，王将是绝对的领袖和核心。但蛇岐八家对他的了解却很少，少到连一个固定的称谓都没有。”

“姜君抱歉，不是我刻意隐瞒，是我也不知道王将大人的真实身份，在勐鬼众内这也是最高的机密。二十年之前我还是樱井家的一名小女孩，直到二十年后我成为龙马在勐鬼众身居高位，虽然在这中间我见到过王将大人几次，但每一次他都不以真实面目示人，在脸上带着一张公卿面具。”樱井小暮脸上的神情复杂：“或许只有龙王能回答你这个问题，如果勐鬼众内有谁能知道王将的真实身份，那肯定是龙王。”

她换上一脸正色说：“先前我所说勐鬼众未曾参与半岛酒店的爆炸桉也是实话，在考察组抵达东京当日，王将大人就命令勐鬼众全体收缩业务，不能给考察组带来麻烦，甚至不能让考察组知道勐鬼众的存在……至于在歌舞伎町的事情，只是一场误会。”

樱井小暮弯腰致歉，黑色的秀发垂下。

“那看来勐鬼众也不是铁板一块。”姜奕把茶杯放在小几上说道。

看来在歌舞伎町青刀会驻地的事件，是有人违背了王将的命令，主动接触了姜奕，那么按照勐鬼众内的阶级排行，这个人最有可能是龙王……

樱井小暮回避了姜奕的这个话题，她缓缓说：“自始至终勐鬼众都对姜君没有敌意，先前的只是一些小误会。当然也如同姜君所说的那样‘您的立场无论如何也不会站到鬼的一边’，勐鬼众虽然想获得姜君的友情，但从未奢望攀附姜君的权势和力量。”

空旷的和式套房内回荡着樱井小暮清脆温婉的声音。

“在姜君眼里，‘鬼’和‘天照命’又有什么区别了？只是一群王座下的蝼蚁罢了。”樱井小暮嘲讽地说：“勐鬼众作为第二个本家，手上沾染的鲜血还远远没有蛇岐八家的多，他们靠收取那些黑帮的献金活着，而黑帮的钱又从哪里来？无非是偷来的抢来的，还有妓女的卖身钱和保护费。蛇歧八家自称不沾染毒品行业，可暗地里倒卖毒品的黑帮把钱码起来恭恭敬敬地交给他们，他们拒绝过么？”

“他们的影子附在那些妓女身上、那些瘾君子身上、那些开店的小生意人身上，无声无息地吸他们的血。世界运行的规则都是一样，强的吃弱的，卑微者以血肉向权利者献祭，而蛇岐八家之所以容不得勐鬼众，只是利益罢了，他们怕勐鬼众获取了更强大的力量，怕勐鬼众篡夺了他们的权柄！”

樱井小暮越说越激动了，以至于情绪失控，她从未有过能倾诉的机会，在本家里她是一个被监管的少女，所有人都视她为异类，来到勐鬼众后情况反而更糟了。

人间可能很疾苦，但地狱里一定更让人感到痛苦。鬼聚集的地方，自然是地狱。

在勐鬼众内权柄的重要性被无限放大了，他们本是一群堕落的鬼，自然谈不上道德和礼法……高阶层随意欺凌底层，强者随心所欲向弱者施加暴力，作为漂亮的女孩她所经历的困境更多，无数人觊觎她的美色，直到那一个人拉着她的手，把她带出来地狱……

但是樱井小暮也不敢和他倾诉，侍奉时都是小心翼翼地。

但面对姜奕时就没有顾忌了，他不是鬼，更不是那群丑陋的伪君子。